纪念父亲的清明节

清明节,因为疫情,不能去父亲坟前祭拜。贴老文章,祭奠远方的父亲。

想念我的父亲

鹅雁

2018年2月9日,父亲开着吊车西行,享年83岁。作为一个农民,83岁是很长的一生。作为他的子女,有必要写下他的一生,因为他的父亲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民,地位卑微,地位低下。没有人认识或了解他。如果他不留下一点生活的文字记录,他的父亲就真的是“老乡”了。

艰难时期

我的父亲张,出生于山东省滨州市滨城区滨北镇张村,1936,10(这是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实际上是腊月十四,1936。身份证发放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登记,他父母身份证的出生日期都是错的,连他妈妈的名字都是错的)。

1936年的中国正处于一个动荡时期,那个时代出生的人的命运注定和中华民族的历史进程一样艰难曲折。当时出生地属武定路渤海郡,后称宾县。宾县政府所在地杜家寨(今杜受田故居)。至今,村里的老人仍把杜家寨北面的路口称为“衙门前”。杜家寨位于老滨城(原名凤凰)市中心,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先是县政府,后是学校,我和父亲、哥哥都在这里读书。凤凰四周城墙环绕,四门高大宽敞。上初中的时候(1981-1984)城墙特别多。闲暇时,我和同学一起爬上西南的城墙,看着远处的乡愁——现在的城墙已经变成了宅基地,不再是当年的气象。父亲回忆说,1945年日军投降前夕,父亲在高大的门楼上看到日军开车出城,后备箱里躺着7个日本兵,在城里转悠了半天才进城,后备箱里站着7个日本兵。父亲说是日本人战败时为中国人民上演的。表面上看,他们在不断补充军队,但实际上他们是在虚张声势,吓唬中国人民。日本人没想到的是,一个10岁的少年正在凤凰城的高门上见证他们最后的表演。淮海战役期间,鼻子张村是陈毅部队后方的野战医院之一。父亲不止一次提到医院里截肢者的可怕处境,让人揪心。

宾县是最早的解放区,父亲有幸上学。但是家里穷,我爷爷奶奶当时靠卖馒头为生。爷爷经常把父亲从学校叫出来,哄着他送货,还靠他记账。他父亲的书读得不好。尽管如此,由于他聪明的头脑,他的父亲学习非常好,据说被学校录取了。但是因为他脾气不好,恨他的老师参加了一个书会,把他送回家种田。这件事的真实性毋庸置疑。我父亲告诉了我母亲,我祖母也告诉了我。如果这是真的,我估计我父亲应该是考上了师范,因为我父亲的很多同学都是老师,我的初中班主任赵增银就是他的一个同学。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我舅舅(名叫张殿芳)和同村的三个年轻人加入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志愿军。我父亲是唯一留在家里的男孩。父亲结束了求学生涯,尽职尽责地呆在家里,工作,发展生产,和全国人民一起支援前线。

朝鲜战争后,舅舅回国,同村的四个年轻人中有三个回来了,其中一个是张昭?我永远留在了一个遥远的国度。国家一五1957期间,东北重工业基地需要大量劳动力。我父亲和很多村民去黑龙江鹤岗煤矿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父亲因为识字,受到领导赏识,当了文化老师。每天工作12小时,文化、安全、政治授课2小时,跟随矿领导检查安全隐患,学习管理,吃肉馅面包。当时矿上有一个日本技术员,负责机器管理和维护,他可以通过听声音判断矿上的机器是否正常工作。日本人和他们的父亲一起去工作,教他如何操作机器。工作后,他们受到士兵的保护,不能单独行动。日本投降后,在中国的日本人胆小如鼠,不敢单独出门,怕被东北人报复杀害。

父亲在煤矿的工作是成功的,但不幸的是,因为家乡的饥饿,他被爷爷奶奶以12块金牌召回。煤矿领导希望他父亲回去给他寄路费。因为饥饿,路费换成了口粮。父亲的东北之行只有7个月,这7个月成了我们一家人,尤其是父亲经常谈论的话题。父亲每月工资不到30元的,给爷爷奶奶8元,叔叔我叔祖父7元,母亲7元,剩下的几块钱是自己吃饭烟用的。小时候经常埋怨爸爸不要留在东北,不然我们四兄妹会说一口标准的东北普通话。父亲告诉母亲,当时煤矿的一个女工对他很好,偷偷给他带好吃的,还把他藏起来的臭袜子找了出来。妈妈说,人家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住?父亲说,他有家有口,不能没有良心。从东北回来后,父亲被牢牢地固定在家乡的土地上,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负担越来越重,受尽折磨,饥寒交迫,差点饿死。多亏了我祖父母的帮助,这家人才得以保住性命。父亲曾经给我们讲过一个吹苍蝇的叔叔的故事。三年天灾,舅舅又病又饿,满身黄疮,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苍蝇落在脸上,也无法驱赶。他只能从嘴里发出轻微的嘶嘶声,这是对苍蝇的抗议。

记忆中,吃饭曾经是全家最大的问题。家里穷,孩子多。最难的是填饱肚子。生产队每年只有几十斤口粮,一年365天,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挨饿。没有钱买高价粮,父亲只好以物易物,凑合着家里的吃喝。收割小麦是为了玉米,收割玉米是为了红薯。我们吃着父亲从老桑树(其实就是桑园别墅)买来的玉米和红薯,长得有点黄瘦。因为营养不良,四兄妹都瘦瘦的,幸好都保住了性命。我弟弟出生于1959。我妈说村里和我哥同年的孩子有五六个,只有我哥和村西的一个姑娘活下来了。女孩的父亲是工人(女孩的父亲和我父亲一起去了黑龙江鹤岗煤矿,后来女孩的父亲留了下来当正式工),每个月有固定工资。弟弟8岁的时候,体重只有27公斤。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年生产队分瓜。我们一家六口得到了一个27公斤重的大瓜。称重的时候和兄弟约好了,人和瓜一样重。8月15日中秋节,我们家没吃月饼和瓜包子,我哥一次吃了八个。我们的童年没有玩具和零食,但偶尔会得到一个苹果。我们父母只好分成四份,四兄妹* * *独享甜头。有一次分苹果的时候弟弟不在家,妈妈把弟弟的那份留在了柜子里。我忍不住吃了一大口。我哥回家发现了就举报了,没人承认。最后,他请他的父亲做法官。父亲说:对,牙印。我吓得紧闭双唇,不敢说话。

为了养家糊口,父亲在1970左右的小清河航运队工作。因为擅长珠算,他专门从事簿记工作。船务组工作忙,没有回家过年。村前的申勇路修起来的时候,父亲专门测量土方。他坐烧炭车过黄河去工地运石头,很漂亮。父亲去世后,我问母亲,他干得那么好,为什么不留下来当工人?妈妈说,那时候煤气不好。当时父亲在工地上捡了一棵双枝枣苗,种在院子里。小时候,我和哥哥经常在树枝间穿梭。五十年过去了,原来的小树苗已经变成了一棵粗壮的老树,两根树干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每年都给全家人送上无数香甜的枣。冬去春来,老枣树又长出了新绿的嫩芽,婀娜如盖,可是他的父亲却不在了。

日子不好过。

宋代诗人王彦在《南柯子山的乌云与重云》一书中说:人间辛苦是三农问题。在我的记忆中,作为一个农民的父亲,他的辛苦不仅限于春耕、夏云、秋收。他一年到头从不停歇。父亲别出心裁,用橘梗编织的汽车可以随意翻滚;当新年绑的灯笼和蜡烛被点燃时,上面的字会转动,村民们会前来观看和惊叹。寒冬来了,大地被冻住了,父亲开始想着靠手艺赚钱。刚开始的时候,包子是蒸的。那时候,没有机器。面团是手工揉的,利润很少,赚不了多少钱。后来我给别人做棉鞋(我们称之为“穿靴子”),这是我父亲从他的一个哥哥那里学来的。每到大集,父亲就去农村集市收靴子。市场参与者将半成品棉鞋(接受鞋底和完成鞋面)交给父亲,每双棉鞋支付70至80美分的手工费。晚饭后,我点了一盏煤油灯,父亲开始穿靴子。首先比较鞋面和鞋底的比例,确定是应该缝在前面还是后面。顺便评论一下店主的针线活。然后拿起一套针锥子,先用锥子扎大眼睛,再用一根穿麻线的细针穿过大眼睛缝上一对针。棉鞋正面用直针缝制,背面用弯针缝制。棉鞋很厚,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穿进去。父亲一边摇头一边唱京剧,一边飞针走线。唱给江(方?)“心向红日”,把针拔起来就行了。母亲还会飞针,笑着用黑棉线缝好鞋面,把父亲用过的细针穿在麻线上重复使用。灯油会烧完,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妈揉着麻木的腿,起来煮东西。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帮忙吃一些零食。我和我哥哥的学费是我父母支付的。我上高中的时候,住校。有一次我问同村的同学要五块钱,我爸居然给我带了十块钱。十块钱,是我爸妈两个通宵劳动挣来的。

冬天过去了,棉鞋的生意越来越萧条。父亲开始在责任领域努力工作。春天种棉花,夏天种玉米,秋天种小麦。在此期间,我们需要浇水,施肥,除草和施用农药...和人一样,村里的土地也是按大小分等级的。出于公平考虑,每家每户都有二三等地,所以土地特别分散,无法规模化经营。我父亲早出晚归。今天他在“32亩”除草,明天在“12亩”施肥,后天在“糖袋”打农药(“32亩”、“12亩”、“糖袋”都是村民根据土地的大小和形状起的名字),忙得不亦乐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了全家的温饱问题,但钱还是紧张。父亲开始种植蔬菜以满足日常开支。春寒料峭,父亲在“32亩”种下西葫芦,盖上塑料薄膜,浇水施肥,幼苗一点点长大,开花结果。我爸在村里卖大车,一毛钱一斤。村里的穷人大多吃不起青菜。偶尔,他会遇到一个大客户。一块钱的爸爸可以给人一大堆西葫芦的负担。父亲还种过菊花、韭菜、白菜、洋葱,都不值钱。而我们家种的吃的,白菜让全家变绿,洋葱让全家没胃口。有一次,父亲去县城卖菜,一个城里人去大排档问,桌子上是什么肥料?父亲回答肥料。城里人转身就走。我爸不理解,回家跟我说了这件事,说怕脏,不敢说是粪。我对父亲说:城里人吃有粪便的菜是有讲究的。

最难忘的是父亲在河沟岸边种茄子。河沟很深,堤岸很陡,挑水浇菜很费力。父亲带领四个孩子在河堤上竖起一根长杆,然后横绑、竖绑两根长木棒,利用杠杆原理从河沟里打水。我们和父亲一起用桶把沟里的水抽出来,浇在茄子的根部。那一年,茄子长疯了。妈妈每天在大锅里放一点油,放几个辣椒给我们炒茄子。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茄子。

除了种菜,爸爸妈妈还养猪、牛、羊、鸡鸭。放学后,我们割草挖野菜,希望鸡鸭多生蛋,猪羊多长几斤肉。可惜规模太小,赚不了多少钱。有一个关于鲁花鸡的故事要讲。这只鸡比我侄女大(侄女出生于1982),是家里养的鸡之一。其他的鸡病死了,或者被卖掉吃掉了。只有这只鲁花鸡比南山活得久。它很胖,鸡冠似的,几乎是精制的。在家里,饺子会偷偷溜进屋里,从窗帘上拿起一个饺子就跑,从没失败过。夏天的时候,弟弟背着一根竹竿去遮蝉,它欢快地跟在身后。弟弟吃了其中一个,回到家,蝉还在里面吱吱叫。每当爸爸说要吃的时候,第二天它就会下蛋。这只鸡在我家住了十几年,后来被亲戚吃了。我父亲去世时,我的亲戚没有打电话,我哭着要鲁花鸡。

父亲经常讲述姜太公的不幸故事。据说姜太公出山前,卖猪羊贵;卖羊,猪贵;猪和羊一起卖,禁止宰杀!姜太公叹了口气,刚好一个老妇人飞过,一泡屎落在乡绅的嘴里。我们笑了,我父亲也和我们一起笑了。年幼无知的我们,根本看不到父亲笑容中的苦涩。

快乐时光

时代在发展,农民的待遇越来越好。可惜,年迈的父亲渐渐扛不住锄头;社会的发展让父亲的手艺无用武之地。父亲把地给了嫂子,让母亲把他用来给人做棉鞋的最后一只收起来,买了一台修鞋机,开始在大街小巷给人修鞋。孩子结婚了,时不时回家反哺;父亲无忧无虑,补鞋后打牌下棋,几乎忘了吃饭。从2009年开始,74岁的父亲开始每月以70元领取养老金,和母亲加起来***140元。后来增长到每月100,父母一个月拿200。父亲极为知足,经常赞美社会主义;我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有钱!晚年是父母最幸福的时候。父亲终于可以悠闲地享受生活了,抽烟喝酒,吃鱼吃肉,其乐融融。爸爸每天出去修鞋,妈妈在家做饭,直到爸爸回来。回家后,父亲把赚来的钱交给母亲,先喝酒,后吃饭,把在外面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母亲。月底,父亲上了电动车,带着母亲去银行领他们的养老金。父亲数了数养老金,交给了母亲,母亲把养老金锁在一个他认为结实的箱子里。我们试图说服我父亲把钱放在银行里更安全,更有利息,但我父亲坚持己见。他觉得我妈比银行安全。

院子里的枣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原本热闹的家里只剩下了老父老母。邻居送来两只没有妈妈的小狗,父母视若珍宝。两只狗,一黄一白,一公一母,被它们的父亲分别取名为黄啸和小白。黄啸和小白是一对哈巴狗,小而英俊。不幸的是,他们出生在农村。和村里的土狗一样,从来不洗澡。他们不懂什么是狗粮,吃着粗劣的饭菜,在天地之间疯狂生长。再加上家里原来养的一只果子狸,原本冰冷的院子又热闹起来。每次回娘家,两只小狗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当小白看到我时,它跳了过来,拼命地摇着尾巴。黄啸看到我来了,会弯下腰扭来扭去,像个撒娇的,嘴里还会发出呜呜声。我一生中从未受到过如此热烈的欢迎。我受宠若惊。

两只小狗在长大,狗姑娘小白变得安静,狗小伙子黄阅变得越来越活泼,油光水滑,很受爸爸的欢迎。虽然黄啸很小,但她仍然打理家务。野猫都不敢侵犯,老鼠都躲得远远的。后来,小白怀孕了,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笨拙,她的肚子几乎掉到了地上。我回到我母亲的房子,它摇摇摆摆地跟在我父母后面迎接我。我感动得赶紧拿出为它准备的火腿肠。几天后,妈妈在电话里告诉我,小白生了三只小狗,太珍贵了,她甚至不忍心吃。我也沉浸在小白成为母亲的喜悦中。再打电话的时候,我妈说小狗不见了,被果子狸吃了。我既害怕又心碎。妈妈说,小白发疯似的追着狸猫咬,狸猫拼命逃跑,最后跳上院墙逃跑了。小白毕竟没有能力去房子里,一边刮墙一边叫。当我再次回到母亲家时,黄啸和小白已经被拴在一条链子上了。小白的肚子干瘪了,变瘦了。我回家的时候,她还是水汪汪的看着我,飞快的摇着尾巴。我摸了摸它的头,它温顺地闭上了眼睛,眼泪还在。我默默地对它说:这是你的人生。

后来,因为她的母亲因皮肤病对狗毛过敏,黄啸·小白把狗毛送给了一个远房亲戚。父亲很难过,但我只能放弃对母亲的爱。父亲一再表示要去看他的小黄小白,但为了看狗而去走亲戚,似乎不太合理。大嫂安慰父亲。黄啸和小白在别人家吃得好,玩得好,他的父亲渐渐放下了去看望小狗的念头。

父亲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贫困中度过,平凡,甚至平庸,生活惨淡。四个孩子跟他一样普通,也没让他操心过。但父亲知足感恩,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好的社会,有一大群孝顺的儿女,让自己过上了吃鱼有车(电动三轮车)的生活。

孩子和朋友

父亲脾气暴躁,情绪饱满,骂老婆打孩子,智商高情商极低,得罪了很多人。进入老年后还是和别人吵架,大姑只好拿着烟酒在家道歉。嫂子是我们家的大英雄,大方,善良,隐忍,大气,充满智慧。多亏了我嫂子,我们这个大家庭才能和睦相处。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嫂子先给爸妈送;我爸妈生病了,我嫂子过得比我女儿还好。去世前几天,父亲无言以对。他用能动的左手抓住嫂子的手,却说不出话来。父亲走后,嫂子提起,哥哥说,那就谢谢了。

四个孩子中,哥哥最温柔,最听父亲的话;我妹妹害怕她的父亲;我看爸爸高兴就得瑟,脸色难看就跑。哥哥对他发脾气,和他硬抗。弟弟小时候调皮捣蛋,被父亲打了一顿。他转过屁股,一副正义的样子。他爸打不下去了,仰起脸问,你打完了吗,爸?把你的屁股拿开,走开。后来弟弟跟父亲学下棋。多年以后,父子成了兄弟。有空的时候还要杀几盘。一旦杀起来,两个人都火了,把棋盘打翻,车、马、摄影师、士兵像女神一样跑了一地。母亲气得大哭起来,并威胁要烧掉象棋。不能等妈妈的眼泪干了,人家不能等爸爸没事干了再把棋子放上去。我和我姐在背后说他们“一模一样”。

因为父母的优良基因,我们四个兄弟姐妹从来没有为学业发愁过。我哥哥成绩优异,但不幸的是他生不逢时。初中毕业后,他只能下地种田。虽然我妹妹学习很好,但因为贫穷而辍学。按照我一个哥哥的评价,她是“一个中学生瞎了眼”。是哥哥姐姐一辈子的遗憾,也是父母一辈子的痛。后来我和弟弟考上了学校,跳出了农场,成了父母的荣耀。

其实父母最大的荣耀应该是对孩子的影响。小时候,爸爸睡觉前爱给我们讲故事,时不时会出一道算术题考考我们。姐姐还记得父亲的“鸡兔同笼”:一笼兔子和一笼鸡,一笼两笼,数了36头100条腿,问兔子和鸡有几只?父亲有一点钱时,先买了一台收音机。我们围着收音机听评书,袁阔成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刘兰芳的《岳飞传》,单田放的《隋唐演义》。那些英雄的故事滋润了我们贫瘠的童年。我爸爸喜欢听京剧,越剧,黄梅戏,李玉茹,,,王,徐玉兰...这些大艺术家的名字都是从我父亲嘴里知道的。他说杨春霞是最清晰的歌手,李玉茹的红娘是最活泼的。有一年,画册里的年画突然丰富起来。我爸没买门神,也没买灶神。他买了越剧《红楼梦》《水浒传》《祝英台》的电影剧照,整整齐齐地贴在墙上。我光着脚站在炕上,一个个看着。我甚至猜到了剧照下面的文字。贾宝玉的“害群之马”让我困惑了很久,梁山伯在“娄黛会”里绝望的眼神让我很失落。还有木兰参军的军装,冯冠夏的孟丽君,还有长袖的嫦娥。嫦娥下面有一行字:万里为忠魂舞。崇尚知识,注重精神享受;不安于现状,努力工作;永远保持对世界的好奇心。这是我们的父亲留给我们的最宝贵的财富。现在,我的大侄子研究生毕业,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医生,我的小侄女考上了中科院读博士,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继承了父亲的遗志。

因为认识几个字,父亲自视甚高,不屑与人交往;有时他很任性,总是和别人争论,更不受欢迎。而所有人都看到他父亲和他们一样衣衫褴褛,却更喜欢咬文嚼字,甚至不屑和他交流。我爸有个棋友,满脸麻子。我们叫他麻子叔叔。他过去常和他父亲一起下棋。虽然他的父亲脾气暴躁,但他下棋很有耐心。麻子大叔更是淡定,嘴里说着“将军”,一边两块互相敲击,发出“啪嗒”的声音。两人经常下棋到深夜,整夜点着一盏煤油。尽管经济困难,我父亲从不吝惜这一灯煤油。我们只受了妈妈的苦,不好意思打哈欠。我们晚上熬夜了。我们对母亲不公平,却不敢向父亲抗议。我们偷偷编了一首歌谣:麻子麻,爬树,掉下来,露出牙齿。是对我妈的同情。朝子叔叔也是一个陌生人,他天生对机器很敏感。生产队的泵出了问题,朝子叔叔不用近看,就知道哪个螺丝刀松了。朝子叔叔有一个女儿,她对我哥哥感兴趣。朝子叔叔也打算攀亲戚,但他父亲不同意,因为他脾气不好。后来,朝子叔叔的女儿和别人私奔了,朝子叔叔带着耻辱和愤怒离开了我们的村庄。几年后,父亲偶尔听到朝子叔叔的消息,并和我聊了聊。我说,带上象棋,我们去找朝子叔叔,杀了他。可惜爸爸电话号码错了,来不了了。现在我父亲已经回到了净土,滨州某个角落里的朝子叔叔,你还好吗?

父亲和母亲

我父亲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识字了。年轻的时候,我见多识广。我妈不识字,她很尊重识字断字的人。她称父亲为“大学生”。我妈出生于1939。她从小就受到重男轻女家庭的歧视。她小时候从来不在餐桌上吃饭。解放后,政府开办了“扫盲班”。在“识字课”上,我妈说她识字最快。可惜她只上了几天学就被送回家了,认识的单词都还给老师了。我母亲和我父亲一样心灵手巧,她的针线活在村里首屈一指。她会刺绣。刺绣前,她用圆珠笔几笔在鞋面或鞋垫上画出图案,再用各种丝线绣上去,生动逼真。我们四个兄弟姐妹小时候穿的衣服鞋子,包括她孙子和侄子小时候穿的,都是她妈妈缝的。现在我已经50多岁了,还穿着妈妈做的棉裤。

“以杯论桑麻”是文人的味道。我父亲,种了一辈子地,不想说,也不爱跟人说父母矮,所以村里很少有知心朋友。很多时候他妈妈是他唯一的观众。父亲平时话不多,喝了酒就不一样了。真的像一条汹涌的河流。父亲的夸张,加上联想的想象力,简直就是关云长。他是如何在鹤岗煤矿取得领导地位的,他是如何在莱州湾筑起防潮堤的,他是如何在阑尾炎手术时麻药失效的,他是如何咬紧牙关像关公一样勇敢坚强的,这些都是我们在他喝醉后听到的故事。我没有耐心从头听到尾。反正这次落下了,下次再补。也许有更新的桥段。而母亲却要从头到尾听,期间不准离开,一直听。有时候爸爸不高兴,我一天要喝三杯,妈妈要听三次讲座,让妈妈很辛苦。

父亲不想被别人控制,但是他给别人定了很多规矩,尤其是他的母亲。不要拜访任何人的家或与任何人交谈。有明确的说明。母亲受了很多苦。我爸爸脾气很坏,不会说好话,喜欢挑别人的毛病,尤其是我妈妈。妈妈煮了荷包蛋,他却坚持要吃水煮蛋。妈妈赶紧煮鸡蛋,他却又想吃荷包蛋。妈妈的针线活很精致,爸爸却总能在细微处发现破绽。什么针脚太大,什么针脚不够平,等等。母亲非常生气,几乎要罢工了。但是我妈妈不能罢工。多亏了母亲的悉心照料,在父亲生病的四年里,我们兄弟姐妹才能安心工作。尽管生病,我父亲仍然实行他的家长作风。父亲第一次住院期间,在彩超室门口,他给母亲打电话说,看好门,有什么问题等我处理!我和弟弟都在心里暗笑。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我们为他雇了一名护士。护士粗暴有力,不想被别人控制的父亲胡伟还在。他在护士给他挖痰的时候咬手指,用能动的左手挠手背。

其实我爸心疼我妈。记得小时候,家里来了个客人。我妈用家里唯一的白面煎饼招待客人,她还是拿起粗高粱面吃。父亲从母亲手里抢过窝头,把白面饼塞到母亲手里。从1971开始,国家实行计划生育,要求所有育龄妇女做绝育手术。母亲身体不好,父亲毅然去医院做了男性结扎手术。电影《少林寺》在1980年代风靡全国。父亲悄悄带着母亲骑车去了县城电影院。平时不上班的话,总是爸爸给妈妈做饭。晚年,父亲更加依恋母亲。病后腿脚不方便,恨不得妈妈一直在身边。当他的母亲离开一小会儿,他会继续寻找。有一次我妈被一个老朋友拖回家说话,我爸急得我嫂子找了半个村子。父亲走的前几天,他抓着母亲的手放声大哭。虽然我不会说话,但妈妈明白,那些眼泪里有对妈妈的感激,更有对妈妈的失望。

命运

我父亲相信命运。晚年,他经常读象棋和易经。他曾经说过,他和他妈一辈子倒霉,一辈子穷。弟弟考上中专,跳出农业大门后,兴高采烈地说:当初,是为了弟弟“不在家”。家里穷的时候,小儿子想当上门女婿吗?原来我可以去上学!我认为我父亲的计算既准确又不准确。父亲曾说我最幸运,能活到80多岁。当我一次次遭受生活的磨难,问父亲我的“福气”在哪里时,父亲无言以对。我妈跟我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爸酒后哭,担心小女儿。我很想知道当我被“祝福”的时候,我的运气什么时候会转,我很想让我的父亲再为我算一次。但是,父亲已经走了,易经也消失了。

父亲常说自己是“井底之蛙”。年轻的时候,他四处流浪,见过一点世面,可惜又跌回了井底。他不愿意,但又无力改变。很多时候,他很委屈,很纠结。《庄子》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吃饱了肚子却不要求任何东西,就像一只没有系好的船。父亲的暴躁,易怒,冲动,往往是他无能的痛苦。他伤害过别人,伤害最严重的是自己。到了晚年,父亲过得很轻松,喝酒吃肉,为所欲为,真正做到了庄子所说的:“吃饱了不求甚解,犹如不拴的船。”。自由潇洒,被村民羡慕。

如果我父亲一个字都不会读,和周围的人混日子,也许他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冬天在北墙下晒太阳,夏天拿着蒲扇在树荫下乘凉,和大家聊天。会不会更幸福,更安宁?但是,生活中没有假设。那样的话,阳光队里可能会有我们的影子。我父亲不愿意,我们也不愿意。现在弟弟妹妹还在努力,我和弟弟也还在努力。这就是生活。

父亲一生强势,从不服软,总是与人不和。在最后的日子里,他极其温顺听话。弟弟给他洗澡,他乖乖配合;我哥给他剪了头发,刮了胡子,但他没动。一个聪明的父亲必须知道他快死了,他想干净的离开。丁酉年腊月二十四,在儿孙的陪伴下,父亲笑着走了。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是“生命的完美”。

天地间的生命,就像一个过客。时代、家庭、财富、知识、个性...各种巧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人生现象,这就是缘分。人不能脱离时代的大潮,家庭背景也不能选择。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常态。人来到世上,要努力,要妥协,要与生活和平共处。身体在人间,灵魂却总是仰望高处。当到处都是六便士的时候,抬头看看月亮。父亲,你是我们的月亮,你是我们生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