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山罗店中学

父亲的人生永远定格在2020年下午10,31,13: 20。父亲走的时候,热泪盈眶,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眷恋、舍不得和遗憾,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父亲走后,我好几天无法呼吸。无论做什么,遇到谁,我都无精打采,满脑子都是父亲。尤其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着想着,眼泪会不自觉的滑下来,父亲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会浮现在眼前。

1.看着远方的家乡,满满的都是乡愁。

父亲走的那天正好是满月,守着空荡荡的灵堂,彻夜未眠。窗外的明月穿梭在云层中,自然让我想起了我出生长大的故乡:小时候我们住的土房,土房后门外的冷杉林;家里种过的几亩稻田菜地,喂过的水牛;早上在堰塘洗菜,到村子附近的老井打水;夏天在打谷场上吃饭纳凉,围着黑白电视看武侠片。还有农忙时节在山上插秧、割粮、种菜、剥棉花、挖红薯、打柴的场景...这一切的一切,父亲的身影仿佛就在昨天。

我想试着回忆,但记忆特别模糊。我能记得的是印象特别深刻的几件事。据我母亲说,我父亲是一个勤奋而聪明的人。虽然他小时候才上三年级,但是他特别擅长算术和记账。年轻时被队里推荐到县里工作,先后在京山城关、宋河、罗店等银行工作。从我记事起,父亲在银行工作了几年,母亲在一所村办小学教书。家里属于半户,有6亩薄田。我爸两头扛,来回跑。

我们有四个兄弟姐妹,两男两女。在我8岁左右的时候,父亲给我们两个兄弟盖了两间土坯房。他害怕上一代的苦难会在下一代重演。至少我们会结婚,有个“窝”住。但是在那个贫穷贫困的年代,盖房子是非常困难的。

为了盖两栋土坯房,父母起早贪黑,筹集建材。那时,土坯是用稻田里的泥土制成的。首先,用石头拖着水牛碾碎稻田里的泥土。然后,用制砖犁把泥土切成块。然后在太阳下暴晒,晒干,就成了建筑用的土坯材料。

母亲用瘦弱的身体在砖地里挑着沉重的土砖,父亲则独自去京山和随州交界的深山里买造房子的木材,做檩条和椽子,从集镇请来了一个泥瓦匠。一个多月后,他做了两栋土砖房。我在大树村小学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个小屋里度过的。有我无法摆脱的记忆。

第二,回望求学之路,是深深的父爱。

1986年小学毕业,在罗店镇上中学,和父亲一起生活。那一年,我考上了郭河重点中学。为了给我一个好的环境,父亲买了礼物找到中学校长,把我从一个偏僻的山沟转到了条件更好的罗店中学。

跟着父亲的生活,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记得每天早上,父亲都会起个大早,给我们兄弟俩煮一碗鸡蛋汤,然后在食堂买几个馒头或者小笼包,吃饱了再去上学。学校早上开始学习后,也是每天煮面条,等我们上完早自习回来吃饭。一日三餐,小耽误。

我在罗店初中期间很努力,当了三年班长。父亲很少过问我的学习成绩。他很信任我,让我在教室里好好学习,我要钱买学习资料的时候从来不打折。初中毕业的时候,父亲从罗店镇调到了新成立的镇马店镇。那一年,我的鼻炎一直不好,导致头痛。第二年中考,我没有如愿考上京山一中,只考上了京山四中(罗店高级中学)。

那几年,考上大学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考上北京一中,意味着一只脚踏进了大学的大门。父亲告诉我,他已经查到,多给我2000块钱,按照我当时的中考分数,我可以去北京一中,问我要不要去。因为担心家里的钱一下子拿不出来,或者担心去了京山一中学习可能跟不上,在京山一中是个强手,所以果断放弃了。

上了一所普通高中,父亲对我进大学不抱什么希望。他希望我能读完三年高中。如果银行系统能给我孩子安排就业,就叫我去工作。感觉自己没有进入大学的天赋。

1992年7月,高中毕业,没有复读。我选择了父亲给我安排的工作——县农行办的三产企业,在一家商场的鞋帽专柜卖鞋和家电。

这段时间,刚出校门,十八九岁,突然踏入社会,不知所措。有时候,半夜一个人起来,坐长途汽车去汉正街进货。有时候跟着经理在武汉拉家电,拖鞭炮回湖南京山卖。那几天,我真的觉得很苦。有时我几乎成了搬运工。在汉正街,几百斤的牙膏盒和洗衣粉盒让我肩膀酸痛。特别是有时候,我假装微笑,陪人喝酒。我醉得很厉害,过了几天才恢复过来。

工作第一个月就发了58元的工资,让他入不敷出。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跟父母说我还是想上学。父母同意我辞掉商场的工作,回到京山二中(陈女中学)继续深造。一个学期下来,成绩不是很理想,感觉还是很难考上大学。妈妈跑到学校问班主任我的成绩,问老师意见,看我适合工作还是学校。班主任劝我妈,如果有课,我宁愿去打工。

上学上班等等,父亲又一次向总统美言,我第二次走进商场。这次我就不站柜台了,直接去仓库。

一边守着仓库,一边继续复习高中课本,一心想上大学。从65438到0994,参加成人高考后顺利进入中国农业银行武汉管理干部学院,圆了我的大学梦。当时记得一年的学费是3000块。但即便是这3000块钱,放在家里也是相当难拿出来的。还好,那一年父母单位给我涨工资,一下子补了几千元。然后在父母的支持下,我离开了单位,上了大学。

有一年我上了大学,爸爸送我去上学。出门的时候,我妈反复跟我说,一定要在大学门口合影留念。我和爸爸、弟弟按照妈妈的指示,在武昌中北路的花坛合影。在我们身后是几个学院的古铜色人物。那时候,我们正值壮年,青春洋溢。父亲虽然瘦,但笑得恰到好处,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当我再次看到我和父亲的合影时,仿佛就在昨天。

第三,期待结婚是一种深深的期待。

1997大专毕业,一直留在武汉工作,直到2000年回家结婚。

之前父母一直催婚,说如果老板不年轻了,就找个人结婚,然后一起创业,组建小家庭。

工作之余,父亲在农行的猪圈里专心喂猪。他一年至少要喂两头肥猪,一头卖,一头过年。每次从武汉回家,父亲总会说,你什么时候结婚?

年轻的时候总有很多想法,事业没着落,爱情没遇见,总想再等几年,等着就老了。28岁那年,认识了在镇上下一个单位工作的大学生和同村女生,于是有了谈恋爱的向往,追着追着就结婚了。父亲喂的大肥猪也派上了用场,宰了300多斤肉,忙了好几天。

记得结婚的时候,父母给了我两万块钱,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攒出来的。后来花了一万多买了一套景山的二手房,看起来80平米。这才是京山真正的家。

孩子出生后,我没有出去工作。我在县里的报社和私立学校工作了几年。工资一般在每月500元左右。孩子上幼儿园,家里很穷。在这段时间里,我依靠父母的帮助,陪我们度过了这段艰难的时期。直到2005年,我靠自己的努力通过了单位的编制考核,工作也安定下来了,一个月也就1000多块钱。后来攒了点钱买了套房,和父母分开住。

我父亲退休后,他总是很忙。他在房前弄了块菜地,种了黄瓜、豆子、卷心菜、西红柿等。每年夏天,菜园长得郁郁葱葱,他们每隔几天就为我们准备许多新鲜蔬菜。闲暇之余,父亲有时会去会亭水库和荆山河的河道里钓鱼,和院子里的老人打一场一元钱的小麻将,日子过得还算悠闲。

父亲生活极其节俭,总是舍不得花半个子儿。从我记事起,父亲几乎没给自己买过新衣服,要么是他妈妈给他买的,要么是他孩子买的。最好的衣服也就几百块。年纪大了,他总喜欢把别人扔掉的塑料瓶、废报纸捡起来,再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每次换回几块钱或者十几块钱。我们一直劝他不要接。又不是没有退休金。但他总是不愿意听。就连在饭店吃饭,他都要把喝完的酒瓶拿回家,存起来当零花钱。父亲习惯于一生辛苦的工作。

父亲有个爱好,爱喝酒,从不间断。从我记事起,我父亲就一直一日三餐都在喝酒。我父亲喝的酒是当地很常见的酒。他很早就喝五毛钱一斤的板石米酒,搬到京山后也喝了五六块一斤的高粱酒,喝了几十年。有一次,我在贵州茅台镇采访回来,带了一些当地的茅台酒给他品尝,他却很不习惯。

父亲爱酒,但从不挑剔餐桌上有无食物。我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要一碗咸豌豆或者一盘千张钱籽当开胃菜。大多数时候,父亲总是自己做饭,做的菜很好吃,尤其是他炒的青椒丝和鳝鱼,热油里鲜嫩。而他的炒辣椒,霉豆腐,咸菜,都好吃到回味无穷。现在,我们再也吃不到父亲炒的菜了。

父亲爱喝酒,但我从未见过他因为喝酒而喝醉。他一个人吞下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他很少骂我们的孩子,不管他们在学校学习成绩好不好,婚后夫妻之间有没有矛盾,除了鼓励的话,很少指责他们。关于孩子的学习和考试,他觉得尽力就好;至于婚姻家庭,一个家庭善良就好。他说,一个人的能力永远是有限的,你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只要你有梦想,为之努力是难能可贵的。不要总拿别人的钱多钱少做比较。他为人正直,不争斗,不与世界争斗,一生默默耕耘。在这种思想教育的指导下,我们几个孩子和他的孙子也考上了一流大学。

2000年后,父亲大病过两次,一次是2007年,因胆结石做了胆囊切除术;一次,2018同济医院因心脏病安装了心脏起搏器。不过,我父亲恢复得很好。他还能吃能喝,耳聪目明,头脑清晰。他每天看西游记和亮剑,有时候会在院子里和老人打打小麻将。但最近两年,父亲的酒量大不如前,甚至每顿饭都喝不了一两杯。每次上桌倒酒,他都要在酒里加一点茶叶,让酒变淡。父亲说,有一天他喝不下了,生命走到了尽头。

第四,盯着父亲看,像是一种持续的思念。

七八月的夏天,父亲身体还很好。每天晚饭后,他和妈妈去人民广场散步,能绕着人民广场转个三五圈。他走得太快了,总是把妈妈落在后面。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2020年,父亲就活不成了。

临近十月,天气有点凉。我妈突然跟我说,我爸饮食不如以前了,可能是今年底明年初,让我们有空的时候去墓地选墓地。

也许是担心父亲真的走了,也怪母亲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因为父亲患有心脏病、肺病、甲状腺疾病、肠炎等综合疾病,每年总要住院一两次。我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很快就会好起来,就可以用杯子喝水了。但是没有。

父亲总是抱怨从头脖子到心脏都疼。他害怕得癌症。于是,我决定在国庆假期带他去同济医院一探究竟。

10年10月3日,天气寒冷。趁着国庆假期,我再次开车送父亲去同济医院看病。

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我却思绪万千。2012,10,2018年2月也是如此。我带父母去同济看病,有一次我妈做了白内障手术,有一次我爸装了心脏起搏器。两次行动都挽救了局面。

这次去同济医院看病,还是人山人海。由于疫情原因,看病非常困难,需要到处扫卫生码。年迈的父亲从楼上楼下跑来跑去,酒店到医院,诊所到检查室,身心疲惫。

医院旁边酒店的床很软,空调全开,很温暖舒适。用餐时间,我通过美团订餐,把食物送到房间,每次都是素菜。但我发现父亲每餐都吃半碗米粥,其他菜吃得不多。晚上睡觉,辗转反侧,多次起床。

我在武汉呆了三天。我查了父亲的心脏起搏器手术,甲状腺和颈部增强CT,没有发现他担心的癌症。另外,父亲每天都在酒店里心疼费用,吵着要回家,无奈只能回京山。

从武汉回来后,父亲住进了人民医院。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还是不吃不喝,还是哭着说身体这里那里疼。医生诊断书上写的肿瘤转移,建议转诊到上级医院诊治。本案中,父亲出院后回到家中,准备情况稳定后再去就医。

我回来后,父亲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在附近的社区医院住了三天,还是不见好转。这个时候,他连粥都喝不下。他每天只喝一点蜂蜜水维持自己,身体一天天消瘦,不忍直视。有时候坐着不是,躺着也不是。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很困,醒着的时候很痛苦。我们可以和他说说话,用手摸摸疼痛的地方,让他感觉好一点。

65438+10月31,农历九月十五,也就是我妈的生日。我的舅舅,舅妈(我父亲的弟弟妹妹),还有月经,舅舅等亲戚都来看望我父亲。父亲一一和他们打招呼握手,嘴里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我父亲离开时,我站在他身边。下午13: 20,父亲的呼吸停止了。当他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开了,泪水顺着他的眼睛流了下来。我想他应该是在想上了大学,最后一次没见到的孙子们。他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眷恋,不舍和遗憾,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父亲就像一支流尽最后一滴眼泪的蜡烛。我用手轻轻合上父亲的眼睛,看着他安详入睡,远去。

父母在,生活还在;父母走了,人生只有一条回家的路。父亲走后,我有几天喘不过气来,觉得很压抑。我常常想,如果当初按照医生的建议,及时把父亲转到更大更好的医院,我们可能会活得更久;如果国庆节我坚持把父亲留在武汉就医;如果我请几天假陪父亲去省城看病而不是准备当年党校毕业典礼的演讲材料;如果我们都多关注和关心父亲的病情,也许就不是这样了。真的没有如果.....一旦在生活中失去亲人,你就会明白一个道理: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可以忽略的小事。

父亲走后,母亲清理他的衣服,在一个旧木箱的角落里发现了父亲写的纸条。1937出生,1958参加工作,1960入党。在父亲的追悼会上,农行负责人回忆了父亲平凡而贫穷的一生。“60年党龄。”沉浸在无比悲伤的气氛中,我盯着父亲的遗像,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也许这是组织对我父亲一生最好的评价。

2020年6月5438+065438+10月2日上午,我将父亲的骨灰盒轻轻安放在马跑泉公墓。站在父亲的墓地顶上俯瞰这座城市,很容易就能找到我的家。(黄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