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往年报纸上一篇文章的作者恢复高考1977。

1977,我考的是2007年高考《读者》第02期。

文/吕游

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我在一个农场的土地上大汗淋漓。

我们这一代是不幸的一代。上小学正赶上“革命文化生活”,中学正赶上“反回潮”,再赶上下乡“滚泥巴炼心”。我们赶上了不该赶上的,错过了该赶上的。“推荐上大学”确实赶上了,但恰好赶上了我的“家庭问题”。上大学对我来说只能是一个很遥远的梦想。

1977 10 10月21日,听到高校在中断十几年后恢复招生的消息,我激动得彻夜难眠。第二天,我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几个朋友,但是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聊了一夜,聊到未来和理想,一直聊到天亮。人生能有几次?只有高考才能改变我们这一代人的命运,大家都决定碰碰运气。只有一个很有机会考上重点大学,却早早进了工厂,结了婚结了婚,比我大好几岁的大龄学生沮丧地说:“我真的很想考,但是离开这个家怎么办?”孩子才满月,老婆没有工作。我不能只关心我的未来而不管他们!“大家都深深叹了口气,知道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只能可怜他(前些天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下岗摆地摊,入不敷出了)。

我们豫北的小城很封闭,高考来得突然。很多人根本没有准备。特别获悉,高考报名时间为6月5438+0977 165438+10月18-24,考试时间为2月8-9日,12。只剩一个月复习了,人很着急。没有人知道高考复习到哪里,重点是什么,大家都在疯狂的找复习资料。当年上学的课本,不是被烧了,就是卖的破破烂烂。幸运的是,我上中学的一些课本没有丢失。晚上走了十几公里,回家翻遍衣柜才找到。还借了别人的书给两个人用。看完之后,我跑了十几公里给他送去。我妈花了五天六夜把300多页厚的书都抄了一遍让我少跑路。当我从妈妈手里接过厚厚的手稿时,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没想到过了几天,农场的一个知青趁我不上班,把我的复习资料全偷走了。我马上拉了一辆煤车,追了七八公里才追上他。幸好大家当场抓住,不然他绝对不会承认。我至今忘不了的是,另一个知青主动给我发了一些复习资料。当我看到它时,它正是我所需要的。他说:“反正我是不参加高考了。你觉得有用就用吧!”(但后来听说他也参加了高考),前一个是我的好朋友,后一个我至今叫不出名字。

因为上级有文件,要求参加高考的知青工作、复习半天。但没过多久,我所在的冷泉农场负责人突然宣布我们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参加当时鹿楼公社组织的柴昌岗千亩土地平整大会,并对我们谎称没有“半天劳动,半天复查”这样的规定。当时真的担心死我了。一个月的复习时间本来就够了,现在连这点可怜的时间都会被剥夺。怎么才能考?此时,我每天都在呼唤,呼唤地面无效,可我又能怎么办呢?从那以后,每天凌晨三点,天还黑不透光,我们知青宿舍的门被一个个敲开,几辆拖拉机把我们拉到六七里外的一个山头上。我们的任务是平整这座山,把它建成“大寨式”的梯田。

当时的知青大多只有十七八岁,平时营养也不好。他们每顿饭只能吃两个发霉的玉米粉馒头和几乎没有油和水的盐水,一个月只有一两公斤的面粉和大米。没人敢一个人享用,同学或家人来农场也不敢拿出来,因为不能让客人吃到发霉的黄馒头。在这次“平整土地大会”开始的时候,农场领导为了让我们加快进度,争取这次“大会”的第一名,就是随便吃白包子,改进了一天的伙食。平时只能吃到半饱的穷知青,正在疯狂的吃着白面包子。我亲眼看见一个比我小的瘦知青吃了九个双倍分量的馒头,差点要了他的命...一看就不能随便吃,吃多了。第二天,我们每顿饭只能吃两个发霉的馒头。在这样的营养条件下,做这么重的体力活,每天起这么早,劳动强度可想而知。当我们在山上用镐、铲和平车弄得筋疲力尽时,鸡就开始叫了...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一部著名的漫画《午夜鸡鸣》。

每天,我们像山上的雨一样流汗,直到夜幕降临。晚上,是我们的复习时间。那时候农场经常停电,我就和两个知青同处一室,围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复习。由于天气寒冷,刺骨的北风呼啸着吹进房间,房间看起来像冰室,我只好在身上盖了一床旧棉被。时间长了,煤油灯臭死了,我得戴上大口罩...我的两个同伴已经栽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书,睡着了还抓着课本。我怕睡着,就一遍又一遍的洗脸,用冷水浇头,让自己振作起来。有一次,为了弄明白一个问题,晚上下班后走了十几公里去咨询一个中学老师。连夜回来刚躺下,门又被敲了。强体力劳动,每晚复习,身心疲惫,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凌晨三点钟的门不是领导干部一遍一遍的砸,甚至有的门已经被砸了,很难把睡着的知青叫醒。有一次,室友里的一个知青看到我睡得太晚。实在不忍心叫醒我,一个人悄悄离开了。醒来的时候惊呆了。不参加“大会战”是个政治问题,但那一天平静地过去了。前任组长谎称我生病,忽悠领导干部。

为了挤出一点可怜的时间,在“战斗”现场,我特意挑出那些别人不想干的累的运土活,让自己在别人往车上装土的几分钟里,安静地看一眼书,写下一个字或者背一个公式。我还把一些复习要点抄在一小块硬纸上,插在推土机里,一边推车一边背。我被我的背影迷住了,差点连车一起掉进深沟里。很快,就该片召开了批判会,工作暂停了半天。所有的知青一大早就来开会了。趁着人群拥挤,我和一个同伴悄悄溜了出来,钻进附近的一个瓜棚,躺在草堆里。很少长时间复习数学。后来有个小领导发现我工作的时候总是带着一本书,很不满意。当我上去抓住我的书时,我正准备撕它。我立刻像疯了一样冲上去和他打架,他非要还给我。有一天,和我一起工作的两个知青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很认真地对我说:“以后我们俩轮流给你做你的工作,你就省点时间,多读点书吧!”“不不不,你不是也要去考吗?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谁知道,他们居然说:“嗯,反正我们考上的几率不大。我们还不如帮你比其他人都多!”一听这话,眼泪夺眶而出。那时候农场的油都是定量的。几个知青看到我整天熬夜复习油肯定不够,就悄悄把他们的油给我送来了。这点小油现在根本不算什么,但当时却让我泪流满面。

当时有一些关系好的人悄悄离开农场,回家复查,装病或者找其他原因。我真的很羡慕他们,这样他们就不用再干重体力活了,每天一整天都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在家复习。作为一个“黑五”孩子,不敢“装病”,得不到“允许”,只好小心翼翼。因为农场主要领导曾在全勤知青大会上宣布:“谁劳动成绩差,只要我说一句话,就不让他考上大学!”在当时的政治形势下,“政审”的重要性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那时候别说上学了,报纸上还登了一首七绝,报社还发公函给单位,调查作者是否有政治问题。两个月后,《河南省中考考生报名表》发给我们填写,专门设置了这一栏:“直系亲属和主要社会关系有无被抓捕归案、监护审查、隔离审查、点名批评等。”

离高考只有短短的几天了,农场负责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让我们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像牲口一样干活。还好上面通知及时,让所有参加高考的知青回家准备三天,所以我有了三天的黄金复习时间。但毕竟三天时间太短,不可能复习好。这一刻我其实在想,如果有人能给我一个月的复习时间,哪怕让他做两年长工,我也愿意交换。离开农场那天,知青帮我们参加高考,在路边拦截了一辆拉煤的大货车(当时从农场到城里的车票才两毛钱,我们知青可买不起)。我正要爬上尘土飞扬的卡车,踏上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高考。突然,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出现在我面前:“叔叔,你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我一看,原来是邻村的小姑娘,经常来我们农场玩。她经常让我给她讲故事。“我会回来的!”“那我可以等你给我讲故事。你还没讲完那个故事呢!”可是,我在这里走了三十年,没有回来过。

“文革”十年后,第一次高考报名的人很多。当时我们这个小城市有四千多名考生,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三十岁。我的准考证号是“3165”,我永远不会忘记。1977 65438+2月8日,踏进鹤壁四中考点,看着一群群争先恐后赶考的考生,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早上8点15分,一声清脆的铃声响彻校园,一场当年参加考试的人永生难忘的考试开始了。记得那年河南语文试卷有两道论述题。一个是为治国理政的大好形势鼓掌,一个是我的心飞到毛主席纪念堂。作文70多分,占语文试卷一半以上。

考试的两天,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了,吃饭也不在乎。我善良的妈妈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加热米饭,我也经常边看书边吃几口。经过长时间的重体力劳动,我的身体非常虚弱。第二天考试,脚肿了,走不了路。是我爸爸骑车把我推到考场的。当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年迈的父亲在寒风中一步一步地推着我走向考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第一次发现父亲头上有这么多白发。到了学校门口,自行车不允许进校门,但是离考场还有一段距离。眼看考试时间就要到了,爸爸二话没说,抱起我就往考场跑。体重100多斤,让父亲满头大汗。我仍能不时感觉到父亲吃力的喘息声。

高考结束不久,消息传来,全市4000多名考生中有100多人过了录取分数线(当时录取率很低,只有4%),我名列前茅。但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激动过,直到最后,当我得知自己彻底从大学退学,被强制进了中专,就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一下午都没有回过神来,仿佛这一刻世界都被颠覆了(后来才知道,因为当时父亲还没有平反,我被牵连进了政审...)这一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经常被打被侮辱;后来入团,参军,招工回城,一次次没有文案。现在旧伤未去,新痛又来了。真的好想无泪的哭,默默的哭。一气之下,我坐火车去省里相关部门一探究竟,却停在大门口,脚生了根,进不去。

到现在,将近30年过去了,我还保留着当时北大给我的那封信:

卢宏军同志:

你那种迫切要求深造,为祖国多做贡献的精神,实在难能可贵,值得称赞。

我校不能直接招收新生,必须在党委的统一领导下,由有关省市办理。所以我们学校这次是无力录取新生的。请理解...

我在此传达

欢迎

北京大学中文系

摘自《读者》2007年第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