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宗达的死是这样的——我怀念我的爷爷陆宗达
祖父很有才华,也很聪明。小学的时候,我进了著名的师范大学附属小学(也就是今天北京市第一实验小学),上二年级。而且因为成绩优秀,学校还特准从三年级开始读。爷爷的作业在班上名列前茅。他在地理课上画的地图,曾经被地理老师作为样图教学生。我五年级的时候,一个张老师认为我爷爷不用上六年级,支持他提前一年参加中考。结果我爷爷考上了著名的顺天中学(北京四中的前身)。中学时,我爷爷最喜欢的科目是数学,有时他能解决数学老师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每当老师遇到难题,总是被要求站出来解答,经常被要求站出来给学生在黑板上示范。
高中毕业后,我爷爷很想报考北大数学系。但他去北大一问才知道,申请北大理科要考英语,而且他在四中学的是德语。于是只好选择了北大中文系,先上了预科,然后很快转到了本科。当时中文系的课程分为文学、语言、文学三个专业。我爷爷选择了语言专业,也选修了一些文学课程。当时有两个教文学的教授很欣赏他的爷爷。一位是教授词的刘先生,另一位是教授汉魏六朝诗歌的先生。他们都认为他的祖父在写诗和歌词方面很有天赋。黄杰对他的祖父说:“你就跟我学汉语和韦小诗吧。”祖父对语言学感兴趣。
1926左右。祖父通过吴(翟建饰)先生认识了国学大师黄侃(纪纲饰)。听了几次黄侃的讲座,我爷爷被他的知识和研究方法深深迷住了,马上去他家向他取经。有一天,下午三点我爷爷去探望,黄侃还在床上。祖父站在东门廊下等待。谁能想到,黄侃一觉睡到将近六点,这时天已经昏了,爷爷还没有走。黄侃大为感动。从此,师生关系更加密切。
祖父从小就关心时局和国家大事。正是在他中学二年级的时候,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五四运动。祖父很快参加了街头宣传,在护国寺演讲时被军警逮捕。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14岁的孩子。他爷爷被捕后,被关进了北大三院。当局认为这些中学生是一群“十几岁的娃娃”,很快就释放了他们。从此,我爷爷有了更强烈的护国利民、救亡图存的革命意识。
他考上北大后不久,他爷爷受舍友胡和王兰生的影响,在1926秘密加入了* * *制作党。当时北大是* * *产党发展的关键点,很多学生入党。继“四·一二”1927之后,还在北平逮捕了* * *制片人张。党组织被破坏了,我爷爷和大部分入党的同学都和党失去了联系。
抗战结束后,北大南迁,我爷爷未能随他而去。看到当时北平的文教机构被日本人接管,他来到辅仁大学,这是一所由教廷开办的天主教学校,不受日本人管辖。因为我爷爷此时在学术界有一定的名气,有日本汉学家来找他取经,但我爷爷婉言谢绝了。他偷偷阅读宣传抗战的刊物,帮助学生从北平逃到大后方参加抗战,冒着极大的风险,几次险些酿成事故。抗战胜利后,我爷爷和地下党建立了联系。因为他社会交往广泛,有很多同学、朋友、同学,有各界人士,也有国民党。地下党希望爷爷借此机会做点工作。不久,我爷爷当上了华大的院长,暗中保护进步学生。后来,我祖父,一个在北平警备司令部工作的学生,要他去警备司令陈继承给他儿子做家教,地下党要他答应。爷爷说,陈的儿子爱开车,经常开着挂着“警卫”牌子的车跟着爷爷在市区转悠。祖父趁机给地下党传递信息。
当时我家的住宅很大,里外两个四合院,旁边是三个长条形的院落。所以当时地下党市工业部选定我家作为联系点,经常见面,开会,联系,入住。很多从北平到解放区的地下党员,都是被地下党送到我家住几天,准备好了再从我家出发。我的曾祖母不知道详情,经常埋怨她爷爷,说:“你从哪里吸引来这么多人?你整天三五张嘴来来往往,连吃带住!”后来在组织的安排下,我爷爷剃了光头,化了装,拿了假身份证,在一个商人的掩护下,和我奶奶、我五姨一起准备封锁,去解放区开华北的人大。原来我爷爷有个学生,在解放区附近的一个县当县长,说可以保护爷爷不越界。没想到他临时变卦,说风声太紧,不能保证安全。所以我爷爷想从静海县绕道。有一天,他在县城里走着,撞到了一个人。他一看,以为是坏了。那人没说话,跟着爷爷,跟着客栈。见周围没人,他低声说:“老师,我现在做什么不用你说。我建议你赶快回家。前两天,浙江大学的一位教授试图伪装去那里。他被认出并被活埋。你是我的老师,所以我忍不住提醒你。再往前,我就不敢安了。”原来这是中国大学的学生,在静海县党部工作,他爷爷认识他。爷爷走了几个弯路,都没走成,只好回城。不久后,北平和平解放。那一年,我爷爷44岁。爷爷是个浪漫的人,喜欢生活,尤其喜欢昆曲,会出百招。20世纪30年代初,他在北京大学教书时,曾在什刹海附近的一座寺庙里住过一段时间,为的是离北大近,来往方便,同时也能和喜欢这个的朋友聚一聚。当时的赵(银行家、藏书家)先生曾写道:“鲁子...住在什刹海萧寺,闲时谈读书,受命作伴时吹笛子唱歌,也是百依百顺。冬夜唱歌,手挽手走在冰上,月色如银,空池照。余庆(书法家朱嘉基)长啸一声,声音清亮清晰。古寺寒林也呼应。年轻人的精神相当淡漠……”
我也隐约从我爷爷那里听说过这些往事。那时候朋友来庙里找爷爷玩,大家总是聚在庙山前。这里有一片空地,面对后海的湖,有几棵绿叶遮天的古槐树。夏天,凉风习习,清荫复土;冬天,树枝蜿蜒,充满古意。祖父和他的朋友们吹着长笛,唱着这首歌。唱到最后,他们笑啊笑,直到灯光昏暗,一切归于寂静。祖父曾说,有时他独自拿着一支笛子或箫,在星月稀或细雨迷离的傍晚,独自坐在庙前或古塔下。面对茫茫烟波,他缓缓吹响笛子,其声悠远,达到一种幽僻的境界。如果我吹笛子呢?它的声音清晰明了,自有一种优雅的乐趣。若是春秋良辰,呼朋唤友,画舟载酒,做光影,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象。贾珠?回想当年,王先生说,“...你爷爷后来在什刹海附近的一个院子里租了两个房间,相当宽敞明亮。这些喜欢昆曲的人经常来他那里聚会,包括我大哥、二哥、三哥、赵、周复还有我和北大的几个人。后来大家去了东荣县胡同国剧社,齐如山主持。因为齐如山和韩福举有亲戚关系,这个房子以前是韩的住处。韩走后,齐国用它来和朋友约会。还有著名的昆曲演员,比如侯一龙,韩世昌,马祥林等等。你爷爷对他们很好,经常给他们一些钱。比如侯一龙的春烧和住院都是你爷爷出的钱。韩世昌、白云生,他们都接受过你祖父的帮助。天津发洪水的时候,侯玉山来了北京,住在你家。那是你爷爷跟侯玉山学‘黑头’的时候。经常性的昆曲爱好者有傅希华、谭栖祥、张谷若等。我知道你爷爷在舞台上出现过多少次。第一次是为了庆祝你老祖的生日。我在磨房福寿堂演《单刀会》里的‘荀子’,他演关公。第二次是在北大艺术学院,演《长生殿》里的“弹词”。他演李龟年,我演李牧;最后一次是庆祝中国大学昆曲学会成立。在吉祥剧院,它仍然是永生的宫殿。他还是李龟年,我还是李牧。”爷爷经历曲折,性格浪漫,情感丰富,但学习刻苦,肯努力。不管春夏秋冬,只要不出门,他每天总是四五点起床,然后刷牙泡茶,然后一边抽烟喝茶一边看书写字。一家人七点起床后,开始洗脸吃早饭。八点开始写,十一点左右吃午饭。饭后抽根烟,小睡一至一个半小时。两点开始写,下午六点吃晚饭。晚饭后看一个小时左右的电视,上床睡觉。
爷爷的作息时间比钟还准,只要没有访客和外出,从不打乱。他有两个好习惯。第一是永远不要“依偎在被窝里”天一亮就起床,睁着眼睛起床,没时间拖拖拉拉。第二是,只要你不睡觉,你就永远不要躺在床上、靠在床上或“依偎”在床上。累了,就在椅子上打了个盹。十分钟后,我继续看书写字。爷爷备课也很认真。他曾经对我说:“我只需要讲课,无论多么熟悉的课,我都要准备。”每当第二天有课,他都要在前一天晚上睡不安稳,第二天早起,重新备课,等待天亮。他不仅自己认真备课,还要求学生课前熟悉课文。他曾对学生说:“一篇课文不管讲多少遍,哪怕是倒背如流,也要准备。”。每次备课,我都能了解新的东西,获得新的灵感。“他教教学方法的时候。他说:“我的教学方法是从纪纲老师那里学来的。纪纲老师讲课就像剥老玉米,结论是玉米心裹着层层玉米皮。撕去一层,深入一层,再撕去一层,深入一层,由表及里,由浅入深,最后豁然开朗,既吸引人又振奋人心!“爷爷的课也生动有趣,受到学生的欢迎和模仿。时光飞逝。自从我祖父出生以来,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几年前,一个老街坊跟我说,我们以前住的平房全拆了,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于是,我回到了老家。
老房子的院墙已经拆了,北屋和南屋的墙也拆了,但是屋顶和屋框还在。院子里全是碎砖瓦,青石路已经认不出来了,也没有什么花草。只有东山墙下的老杏树还是老样子,杏花依旧盛开,摇曳着高高的蓝天。
我坐在树下的破砖上,思绪如水,时光倒流,爷爷的一生涌上心头。在我看来,我爷爷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是一个有信仰有追求的人。记得几年前,师大聚会庆祝我爷爷90大寿,很多人去了政界和学术界。当市委领导谈到他爷爷当年的革命业绩时,一位学者说:“我和鲁老接触了几十年,经常去鲁老家和他喝酒聊天,听鲁老讲往事,谈老人,但听了讲话才知道鲁老为革命做了那么多贡献。这真让我吃惊,因为鲁老活着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提过!”我爷爷这辈子从来没有住过公房,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工资、职称、各种待遇开口伸手,也从来没有再提起过那段光荣的革命历史。为什么?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革命者,儒家文化熏陶下的杰出知识分子。国家动荡,人民贫困,就觉得自己肩负重任,为民族而战。天下已定,百姓皆大欢喜,功成身退,退隐到林泉,重新沉浸在自己喜欢的学术和爱好中。如果用过去的辉煌来换取今天的好处,那就违背了他们的初衷,违背了儒家文化的做人原则。所以他们不会去想也不会去做。
但这与今天的价值观和世俗观念相去甚远。我不禁回想起我在东北当知青时,当地负责人从档案中了解到我家的历史,让我苦苦思索。当我告诉他我家在解放前没吃过苦时,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那时候人的思想就是这么单纯。没有深仇大恨,你出来做什么革命?而我知道真正的革命是一种理想,是一种信仰,所以是无私的,是诚实的。但是我以后会把这一切告诉我的孩子。他能理解吗?
我坐着思考。我明白我只能努力去影响,但我无法预测,也无法改变我的下一代选择什么样的价值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他们会有自己的是非善恶观念。但是,我坚信,无论人类社会如何发展,其终极目标都是无私和诚实。假设这样,那么社会的支柱依然会是理想信念。想到这里,我感到很欣慰,于是起身离开了。已是黄昏,暮色深沉。晚风起,白杏花悠悠飘,落在静谧的墙边、屋檐、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