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一生
鲁迅,1881,浙江绍兴人。绍兴是一个有着深厚文化传统的地方,许多景点都被保留了下来,如古代治水英雄于霞的墓,越王勾践留下的遗迹,现代抗清女英雄秋瑾平静死去的轩亭等等。民间有各种戏剧表演和传说。村民们谈论最多的“鬼”有两个:一个是“复仇的鬼,比其他所有的鬼都更美丽更强大”——女吊;另一个是令人同情的“无常”,腰间系着草绳,脚上穿着草鞋,手里拿着芭蕉扇。地方传统和民间文化深深影响了鲁迅的一生。
鲁迅从小就表现出活泼的性格。因为外婆家在农村,鲁迅也有一群农家子弟,在朦胧的月光下一起划着小白船,奔向剧院;回家的路上,我饿了,就从自己的地里“偷”了豆子煮了吃。鲁迅还在名为“百草园”的后花园里发现了大自然的无穷情趣:绿色的菜畦,紫色的桑葚;蟋蟀弹琴,油蝇低声歌唱;何首乌,以人形食用可长生不老;蛇头蛇身的“美女蛇”传说...正是这种自由的童年生活,发展和培养了未来作家鲁迅的创造力和想象力。
6岁时,鲁迅告别百草园,到“三潭印月”,师从方正,学习老先生寿吴京,一直到17岁。在这里,他熟读儒家经典,课后广泛阅读儒家之外的杂书:小说、野史、笔记...不仅关注历史和人事,也观察自然。这打开了鲁迅广阔的精神空间,为鲁迅后来的思想和文学发展奠定了博大精深的知识基础。
鲁迅的童年也有阴影:13岁时,祖父因故入狱,不得不投靠家人到亲戚家;后来父亲病重,家庭生活也从小康陷入困境。作为长子,鲁迅不得不经常出入典当行和药店,在周围人的歧视和侮辱中感受到社会的冷漠和势利。他的父亲因为庸医的耽误而早逝,给了年轻的鲁迅很深的刺激,他开始思考中国的社会、文化、世界、人心。
1898年,18岁的鲁迅带着爱母用各种方式筹集的八块银元离开家乡,寻求新的出路。先入南京海军军官学校,后改铁道矿务学院。学习期间,鲁迅开始接触物理、数学、化学等近代自然科学知识,阅读外国文学和科学著作。尤其是严复翻译的《一个英国人的赫胥黎进化论》给他带来了惊喜。他从进化论中引入的进化论中接受了一种自强、自立、自主的哲学,同时强烈感受到中华民族在激烈竞争的世界中处于落后地位的危机。
1902年,鲁迅游历日本。两年后,带着“科学救国”的梦想,他进入仙台医学院,希望毕业后回国治疗像他父亲一样被误诊的病人。在仙台,虽然他也遇到了像教解剖学的藤野严九郎先生一样关心自己的老师,但他还是时不时地受到歧视。特别是有一次教室里放了一个记录中日战争的幻灯,一个为俄军做侦探的日本人被日军抓住斩首,旁边站着一群日本人。鲁迅受到很大刺激,认识到医治精神麻木比医治身体虚弱更重要。改变中国首先是改变中国人的精神,善于改变精神是促进文学艺术,于是鲁迅决定弃医从文。他和朋友们热烈讨论:理想的人性是什么?中国的国民性最缺什么?其根本原因是什么?第一批论文发表在1903、1907、1908,提出了“建国”首先要“立人”的思想,号召“精神世界的军人”。
1909鲁迅回国后,一直痛苦地思考,沉默了近十年。直到1918五四运动前夕,在朋友的鼓动下,我才开始写《狂人日记》,发表在《新青年》杂志上。这是中国第一部现代白话小说。小说借一个“疯子”之口,对几千年的旧传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问题:“从来没有这样过,对不对?”揭露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是一部“吃人”的历史,呼吁“救救孩子”。这部小说发表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震动。鲁迅连续写了许多小说,后来又编了两本小说集《呐喊》、《彷徨》,分别在1923和1926出版。
鲁迅后来解释他的创作追求时说,他写小说的目的是为了使中国人民认识到并“改善这种生活”。因此,小说使用的材料“大多取自病态社会中的不幸者,意在揭露苦难,引起医疗的注意”。他最关心下层社会的“不幸者”,创作了许多以农民和知识分子为主要描写对象的小说,开辟了中国现代文学的描写主题。鲁迅在观察和表现其小说主人公时,总是关注“病态社会”中人(农民和知识分子)的精神“苦难”。所以在《药》中,他只是用“满是补丁的被子”暗示了华老栓家的贫穷,正面描述了他们吃人血馒头精神的愚昧。在《故乡》中,最震撼的不是闰土的贫穷,而是他的“爷爷”所表现出来的精神隔阂。《祝福》的深刻,是描写祥林嫂在封建神权统治下感受到的恐怖。鲁迅还严厉揭示了知识分子的精神创伤和危机:在强大的封建传统压力下,辛亥革命中孤军奋战的英雄们像苍蝇一样在一个小圈子里飞来飞去,再回来停在原地,在唐朝的萧条中(饭馆里)消磨生命;五四时期勇敢冲出旧家庭的青年男女,局限于小家庭的安宁和幸福,无力抵抗社会和经济的压力,爱情失去了力量,只能回到旧家庭(对过去的悔恨)。
鲁迅也说过,他写小说是因为他忘不了青年时代的许多痛苦回忆。于是,当年在日本幻灯片里看到的麻木的中国人(鲁迅称之为“看客”)不断在他的小说里出现:在孔乙己那里,主人公的不幸(包括他的腿被丁残忍地打断)没有引起周围人的任何同情,大家只是看着,取笑他;《祝福》里,人们争相听祥林嫂讲“阿毛被狼吃了”的“故事”,并不是出于同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在枯燥的生活中寻求一些刺激。这些人听腻了,立刻唾弃,给了祥林嫂一个冷冷的尖笑。人就是这样体会别人的痛苦的,不仅仅是麻木,更是人性的残酷。在医学方面,小说的真正主人公于霞自觉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坚信“这个大清世界是属于我们大家的”。但老百姓都抢着“看”他杀人,茶馆里的茶客甚至拿他的受害者当闲聊。先驱们所有的崇高理想和流血牺牲都成了毫无意义的表演。在这些描写的背后,读者不难感受到鲁迅是用一种悲悯的眼光在“看”。他的小说是对现代中国人灵魂的伟大拷问。鲁迅如此无情地揭示人的精神疾病,是为了揭露造成精神疾病的“病态社会”。鲁迅由此发展出“封建社会吃人”的主题,不仅摧残人的肉体,而且毒害和咀嚼人的灵魂。
毫无疑问,鲁迅的代表作《阿q正传》充分体现了“国民性自我批判”(即人们通常所说的“改造国民性”)的特点。鲁迅自己说,他写这部小说是为了汲取“一个沉默民族的灵魂”,说“我也怕我看到的(阿q)不是近代的前身,而是后来,甚至是二三十年后”。结果中国的读者会一直记得,永远摆脱不了戴毡帽的阿q。鲁迅在他身上发现的是“精神胜利法”:阿q虽然处于不发达社会的底层,在与赵爷爷、假洋鬼子,甚至王虎、小D的冲突中,他是一个永远的失败者,但他却对自己失败的命运和奴隶身份采取了不可思议的辩护和粉饰态度。或者“闭上眼睛”:根本不承认自己落后,被奴役,沉溺于毫无根据的自尊:“我们以前比你们富裕多了。你算什么!”或者说“忘记”:刚从一个假洋鬼子手里拿了一个哭棒,响了之后就什么都忘了,还“有点开心”。或者发泄到弱者(小尼姑之类)身上,通过转嫁羞辱来获得满足。还是“贬低自己”,甘于落后,甘于被奴役:“我是虫子——不要放过它?”经历了这些失败之后,我们自欺欺人,在自我幻想中,把真正的失败变成了精神上虚幻的胜利:说一句“我儿子打了老子”就可以“心满意足地胜利”。甚至在他脸上狠狠地打了两个嘴巴,“好像又打了一个”,也会风平浪静,天下太平。而一旦相反的情况被创造,这也是一个用别人想要的任何东西来奴役别人的梦想。因为鲁迅,人们终于认识到,这种在自己和他人身上的“精神胜利法”,是中华民族觉醒和复兴的最严重的思想障碍之一。所以,在小说的结尾,阿q在走向布施仪式的前一刻,突然感觉到可怕的狼一样的“眼睛”在撕咬自己的灵魂,并大声呼喊,“救命……”全中国的人读到这里都惊呆了。这部小说后来被翻译成多种外文,许多外国读者也在自己或同胞身上找到了阿q。法国著名作家罗曼·罗兰说,阿q使他想起了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农民。这或许表明,阿q的“精神胜利法”揭示了一种人类的精神现象;鲁迅的《阿q正传》可以说是一部“为人类而写”的作品。它不仅是第一部介绍给世界的中国现代小说,也是中国现代文学自立于世界文学之林的伟大代表。
鲁迅的《呐喊》《彷徨》不仅以其深刻的表达震撼了人们,而且以其特殊的格式吸引了读者。早就有人指出,鲁迅的每一部小说都试图采用新的形式,雷同之处很少,充分显示了鲁迅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比如他的《狂人日记》,就用了一种“日记体”,按照一个“狂人”的心理活动流程来组织小说。《孔乙己》巧妙选择酒店的“小男孩”来讲述故事。它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和描写孔乙己的悲凉和可笑,看客(酒客和老板)的麻木和残忍,“他”自己也逐渐参与到故事中,先是“附和笑声”,然后冷眼拒绝孔乙己教自己读书的好意,最后成为看客。《药》出人意料地将小说主人公于霞置于幕后,主要描写人们对他牺牲的反应,让读者在自己的想象中完成他的形象。《故乡》、《祝福》等“第一人称叙事”的小说,都是讲两个故事:在讲“别人”的故事(润土的故事、杨二嫂子的故事、祥林嫂的故事)的同时,也讲“我”的故事,所以充满了抒情性,两个故事相互渗透、相互影响,形成了复杂的结构。鲁迅自觉的形式实验使他成为“创造新形式的先驱”,并深刻影响了后来的作家。
鲁迅在写作《呐喊》、《彷徨》的同时,还创作了散文集(写于1926,发表于1928)和散文诗《野草》(写于1924-1926和65438+)。这是现代散文的两部经典,文笔不同,风格各异。《朝花夕拾》刚在报刊上发表时,总以《追忆似水年华》为题。鲁迅大概回忆起年轻时在水乡的那个夏夜,在一棵大树下乘凉,听老人们讲闲散的日子,讲故事。《朝花夕拾》也是在说闲散的日子,是对人生童年(《朝花夕拾》)的回忆和重温。所以,在鲁迅的生命历程中,所有留下痕迹的人和事,都在鲁迅的笔下流淌:民间传说中的“无常”,父亲的病,百草园和三潭印月,藤野先生,还有我们小时候没有提起的保姆“大妈妈”,范爱农,一个坎坷一生的老朋友,等等。鲁迅用热烈的爱回忆,道出了鲁迅精神世界最柔软的一面,蕴含着深深的悲哀。《野草》是另一种散文,是梦的产物:书中三分之一的章节以“我梦见了”开头。呈现给读者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午夜(秋夜)幻觉中听到“吃饭”的声音;“人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影子”来个“告别”(告别影子);见《死火》青花冰谷,“有热状,但不摇,所有的冰结如珊瑚枝”(《死火》);“狗”追着“人”大声质问,“人”拼命“逃跑”(《狗的论据》)...鲁迅把自己小时候演童话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以此来表达自己微妙的、不可言说的感情、情感和心理,对人生进行更深刻的哲学思考。鲁迅对别人说过“我的哲学全在《野草》里”,所以读者有机会借《野草》看鲁迅的灵魂深处。
鲁迅在创作小说和杂文的同时,在《新青年》等报刊上发表杂文。五四前后,他在京期间写的杂文有《热风》、《坟》(其中有一部分是世纪初写的论文)、《盖华集》、《盖华集续》等。1926年8月至1927年6月,鲁迅因北方反动势力的迫害而南下,先后在厦门大学、广州中山大学任教。这一时期的散文主要收录在《正义集》中。1927年底,鲁迅定居上海,开始了他“最后十年”的人生历程,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写杂文上。出版有《闲集》、《二心集》、《南调北调》、《伪自由书》、《准言情》、《花边文学》、《切街亭随笔》、《切街亭随笔二》、《切街亭随笔终本》、《胶印集》等三部。
鲁迅先生曾说,杂文是“感应的神经”。作为一种报纸文体,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对正在发生的社会、思想、文化现实做出反应,及时得到社会的响应。因此,对于鲁迅这样一个时刻关心国家命运和人民疾苦的知识分子来说,与他所处的时代保持密切联系是最有效的途径。鲁迅也说过杂文作家的任务是“立即对有害的东西作出反应或斗争”,并因此把杂文分为“社会批判”和“文明批判”。鲁迅一生都在战斗,带着“立人”的理想,把批判的锋芒指向任何形式和范围对人的奴役和压迫(民族奴役、阶级压迫、男性歧视女性、少年被旧的摧残、弱者被强者侵犯等等)。他说他这样做不是出于个人激情,而是为了中国和人类的“未来”,所以他所有的批评都是“公敌,不是个人恩怨”。鲁迅杂文15是五四前后至30年代中期中国社会的忠实记录,是一部思想文化发展史。作为作家,鲁迅更注重历史事件背后人们的思想、情感、心理的反应和变化。鲁迅曾自信地说:“中国人的灵魂现在都反映在我的杂文里了。”从这个意义上说,鲁迅的杂文是一部活的现代中国人的“人类历史”。如果你想真正了解中国的社会和历史,尤其是中国人,读读鲁迅的杂文吧。
鲁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奉献了一本小说集《故事新编》(除了三部写于20世纪20年代,大部分写于1934和1935,出版于1936)。这是鲁迅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对“故事”(古代神话、传说、史实)的“新编”(新阐释、新启发)。进入鲁迅文坛的古人,或者古代神话传说中的英雄:女娲(补天)、后羿(奔月)、于霞(治水);或者历史上的圣贤:孔子、老子(出关)、墨子(不攻)、庄子(起死回生)、伯夷、(采薇)等等。在传统文本中,这些人都生活在高堂和寺庙里,神圣不可侵犯。但在鲁迅的作品中,都是回归日常生活场景,抹去英雄的光辉,还原普通人和凡人的本来面目。所以《奔月》不写射日英雄后羿的辉煌业绩,而是试图写他“后来”的成功,以及他成为一个普通人的经历:世界上所有的飞禽走兽都被射死了,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地,只能整天东奔西跑觅食;被人忽视和遗忘,学生也暗算自己,最后连妻子(嫦娥)也飞走了:这种“先锋命运”的思考和表现发人深省。《非攻》中的墨子,在完成了停楚伐宋的历史功绩后,并没有成为英雄,而是遭遇了一系列的不幸事件:两次被搜身,收了他的破包袱,“又遇上大雨,到城门避雨,被两个管葛的巡防兵赶走,浑身湿透,鼻塞了十多天”。这最后一个苦涩的幽默确实令人难忘。整个新故事充满了鲁迅的幽默,但骨子里还是有与生俱来的悲凉。此时的鲁迅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身心俱疲,却能写出如此冷静洒脱的文字,说明他的思想和艺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1936 10 6月19日,本世纪中国和世界的文学大师放下了笔;思想巨人停止了思考。成千上万的普通民众自动前来为他送行,他的灵柩上覆盖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三个字:“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