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是一条泥沙俱下的河流。

现在，我很安静，我在静静地流动。

静静的，仿佛不流动。

但我心里也有很深的泥。

莲花不是嫌弃我，是婉约。

鱼不嫌弃我，打游戏东西南北。

我的清澈和泥巴各就各位。

我欢欣鼓舞，流向更低的地方。

？哈桑

最早的记忆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不想上学。我妈给我买了甜酸咸咸的日本豆，两毛钱一包，其实就是裹着花生的油炸疙瘩。一开始她送我去学校就走了。我吃完她买的日本豆就走了。学校西边有一条干涸的河流。那是我逃学的地方。我就躺在那里，无聊的看着太阳从东移到西，直到放学才背着书包回家。

后来我妈发现了。她把我送到教室，等下课铃响了才离开。但我在第一节课结束前溜了出去。她威胁我，如果我再逃课，她就回到奶奶家，不再烦我。成功了。我诚实多了。因为我怕她真的回姥姥家不要我了。现在想来，应该没有女人会因为孩子逃学回娘家吧？没有因为孩子不想上学而不要她的女人吧？

小阿姨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我说我耳朵疼是因为同学读A，O，E太大声了。她说:“你也可以读大声点，震震他们的耳朵！”

好吧，那只是我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班里两个女生闹矛盾，而且都是高壮。我不知道该叫谁国王。我很尴尬。他们两个我都得罪不起。我欠一个女孩一块肉丁，欠另一个女孩一个大雪梨。他们都是我的邻居。有一天中午，其中一个女生在家做面条，放猪肉，放油里炸。它闻起来很美味。她吃饭的时候咂了咂嘴。剩下最后一块的时候，她用筷子夹起来问我:“你要吃吗？”我当然想吃。她说:“如果你吃我的食物，你就得听我的。”

不久后，我吃了另一个女孩的梨。她爸爸在外面打工回来的时候在火车站买的。我看到了，一个大包，在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里。他们吃梨的时候，我故意在他们家门前走来走去。她爸爸很大方的拿出一个大梨给我。我手里拿着一个梨，正准备嚼。她妈说:“回家让你妈给你洗了再吃。记得告诉她，这是我们家给你的。”最后，我在回家之前吞下了梨。

二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情，但是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有一天下午，村里几个壮汉把我的柜子、床、木箱一个个扛到我奶奶家，村里的女人都同情地看着我。看到这么多人在我家进进出出，我很好奇，也很兴奋。直到看到妈妈哭红的眼睛，我才停止激动，但还是很好奇。从那天开始，很多年了，我妈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偷偷哭。她的哭是那种控制不住的抽泣。我用被子蒙住头，怕听到，但还是听得很清楚。夜深人静，她的哭声总是吓到我，让我睡不着，醒不着。

最后一件家具搬完，隔壁女孩把我叫到一边说:“你在我家吃的梨，我不让你还。”

“真的吗？”我真不敢相信。

“真的。我妈说你没有爸爸。”

之后我妈拉着我的手去了姥姥家。当时我家和外婆家一个在村子的南端，一个在村子的北端。我们的村庄被一条干涸的河流分成南北两部分。河边长着几棵高大粗壮的杨树。每年春天，大片大片的杨柳絮到处飘落，落在身上，软软的。

奶奶家的院子里有鸡圈、羊圈、猪圈、狗窝，还有月季。院子的地面很干净，鸡屎、羊屎、猪屎、狗屎都很少。奶奶和妈妈都是爱干净的人，很勤快。

小时候觉得院子好大。无论是从南墙走到北，还是从东墙走到西墙，我都要走很多步，走了很长时间。但是23岁大学毕业的时候，回到那个久违的地方，突然觉得它是那么的渺小，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院子！不管是从东到西，还是从南到北，我走几步就能到。这让我长大后充满了悲伤。我在这个院子里度过了我的少女时代。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中午，妈妈在做饭，爸爸说出去走走，吃饭的时候回来。饭做好了他也不回来，饭凉了他也不回来。事实上，他还没有回来。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母亲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我记得一个难忘的场景:有一天中午放学，她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弯腰把盆里的水倒掉。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和头发上，她的头发又厚又黑，在腰间摆动，很美。想必父亲也知道她是个美女。他在的时候总说我妈长得像个叫张宇的电影明星。张宇是谁？一定也很美。

父亲走后，我看到了母亲能干的一面。她开始尝试在空房子里做各种可能赚钱的生意。养殖肉鸽，生产绿豆芽和黄豆芽，做煎饺和烧饼……从来没有闲着，这些生意总是以失败告终。不过，我还是靠卖鸽子、豆芽、煎包、烧饼完成了学业。妈妈真的是一个温柔美丽又有能力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被岁月无情的折腾和磨练，让人心疼！

奶奶有九个孩子。最小的孩子是我的小阿姨。她只比我大几岁。她在上中学。她会抓鱼。每天早上上学前，她都会在脸盆里放一些干馒头做诱饵，用塑料袋盖住脸盆口，然后打一个小洞。然后她把脸盆放在河里固定的位置，插上一根木棍作为标记。当然，标记只有她自己知道，然后放学后她拿出来。她每次都能钓到几条鱼，都很小。奶奶用面条煎了这些鱼，金黄诱人。我阿姨把炸鱼放在一个白色的盘子里，让我先吃。每次不知道怎么办，就把鱼上的肉全吃了，只把头留给小阿姨。奶奶总是跟姑姑说我小，让她放过我。其实就算不告诉我，阿姨也一直让我照顾我。

我小姑姑辍学后就不抓鱼了。她开始放羊来贴补家用。我知道她辍学是因为家里确实困难，只能供我们三个孩子上学。我一直很同情她，所以经常帮她赶羊。当羊群吃草时，她总是凝视着远方。她会唱《同桌的你》，唱完之后问我好听不好听。我说听起来不错。她说:“小孩子懂什么？”

她还告诉我，她最喜欢的一个词是发音为“易”的词。我从来不知道是哪个词。她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只知道“一”“医生”“阿姨”，她说这三个字不是。我问她是哪个词，她说:“你孩子懂什么？”后来学了“易”“易”“易”。每学一个字，我就问她是不是真的，她摇头。是哪个词？我现在才知道。

有一次生病，好像发烧了。那天大人们都去地里收麦子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她很着急，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我想吃炖蛋。她给我炖了一碗鸡蛋。我尝起来很甜。我说我要咸的，她又给我炖了一碗咸的。

吃了炖蛋，我的病就好了。这件事让我终生难忘。

后来小姑姑订婚了，是个善良温柔的胖子。他的眼睛有点小，笑起来就更小了，但是他那么爱笑。她问我:“他好看吗？”

我说:“看起来不错。”

“这么胖，小眼睛，也好看？但只要人善良。”

“是的，善良是最重要的。”我赶紧说。

“看，你还是觉得他不好看。”她撅着嘴，有点生气地说。

后来，小胖子成了我的舅舅。他是一个可爱而温柔的人。现在他们有两个儿子。生完孩子后，小阿姨又胖了一些。他们买了一辆半挂车帮别人拉货。我姐夫开车，我阿姨跟车。她现在应该很幸福。姑姑能有一个好的家，让我很安心。

我见过很多很棒的人。它们像阳光，像花朵，像春天和火焰。我总想和这样的人保持一种关系，不管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总想和他们永远在这个孤独的星球上。我从来不喜欢分离，也不喜欢戏的结局和戏的结局。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对我很好的老师，我们的语文老师。他是当时唯一对我好的老师。当我在其他老师眼里是个笨拙孤僻的学生时，他对我很好。不知道为什么，我猜是因为我的作文好。他经常在课堂上看我的作文，还带我去参加镇上的作文比赛。有一次他让我们写日记。一个星期后，他检查的时候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坚持，就奖励了我一本练习本。这本练习本让我受宠若惊。有同学因此编了一首顺口溜:“日记日记，天天记；一天不记得就放屁。“一看到我就吼我。现在想来，他们大概是嫉妒我拿到了那本书。我就是不理他们，每天写日记。所以我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坚持了20多年，受益匪浅。

一天晚上，我正在自习，外面下着大雪。他走到我的座位，拍拍我的肩膀，问:“冷吗？”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静静地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他跟我说话时那种亲切的语气和表情，还有那句“冷不冷？”我真的很想哭。直到困得睁不开眼睛，我才对漆黑的夜说“不冷”。

我上过两个五年级。那时候农村没有六年级，五年级以后直接上初中。我当时考上了初中，但是家里不让我再去上学了。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负担不起，爷爷奶奶也经常生病。一开始我也是决定听家里人的建议，退学和村里的孩子一起去外地打工。但是暑假的时候，我去了一趟镇上，路过生产冰棍的工厂。看到同龄的孩子都在工作，我突然很想去上学。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那天回家，向别人借了一个泡沫箱，里面放了一床小被子，开始从那个冰棍厂进口冰棍，然后在我们村和邻村卖。很赚钱。一根五分钱的冰棍可以卖一毛钱或者一个啤酒瓶，一个完好的啤酒瓶在废品站可以卖两毛钱。每天早上我骑自行车去镇上买东西。我们的城镇离我们家有五公里远。中午，我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卖。那时候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我又瘦又瘦，箱子又重。如果我不小心，我甚至会摔倒。那时候，我并不觉得苦。即使现在回想那个暑假，我也不会觉得苦。我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感觉自己当时也很厉害。有一年暑假，我赚够了学费，重读了五年级，继续学业。

到了第二个五年级，我好像开窍了，学习成绩越来越好。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只要你认真听讲，认真完成作业，你就能学好。学习其实是一件很简单很划算的事情，有付出就有回报。

初中的时候，认识了钱。她叫钱，司马迁。

人有一种能力，你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找到那个会成为你知己的人。你有一种直觉，你能感觉到她和你有同样的呼吸，同样的心跳，同样的思想。见到对方，第一眼就明白，你们会患难与共，生死与共。住宿和我是这样的好朋友。开学第一天，我们就成了永远的同桌和朋友。虽然我们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但我自信我是她心中的好朋友。

我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父亲是泥瓦匠，母亲是从云南买来的哑巴。她的家庭让我充满了同情。我们总是有一种相互欣赏的感觉。她给了我珍贵的友谊，让我明白我不是世界上唯一孤独的人，这对一个孩子的成长很重要。

初三入学考试，我和钱都考得不错。选择了升学率高的高中，转到了学费低的高中。我学校在县城中心，她学校在县城边上，我们分开了。高中的时候，我去县城找过她四次。

第一次见到她，她对我说:“我这个月考了第一。”

第二次见到她，她对我说:“我这个月考试还是第一名。”我们班有一个男生，坐在第二排，笑得特别好。"

第三次见到她，她对我说:“你觉得男生会喜欢我吗？”

第四次去看她是临近高考的时候。我去了她的教室，没看到她。她的同桌小声对我说:“你看到第二排那个男生了吗？我搬家一周后给他写了封情书。他收到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他，很难听。从那天起我就没来过学校。”

只见一个男生坐在第二排，耳朵里塞着黑色耳机，不停摇头。

“是那个男生吗？”我问。

“是他。”

我走向那个男孩，敲了敲他的桌子。他站起来，奇怪地看着我。我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使劲往后推，他连同身后的桌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见过这个叫钱的女孩。

高中三年，我总是很饿。五块钱一天的伙食费，买的饭永远填不饱肚子。我是学文科的，数学很重要。但是数学课总觉得脑子不够用。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纠结。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每天花一块钱买一个鸡蛋。总觉得不划算，但是不吃的话，上数学课的时候就觉得头疼，因为用脑太多。

当时为了帮助学生度过高考冲刺的重要时刻，每个班都有老师帮忙解决大家每天遇到的问题。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写在纸条上，然后放在练习本上。老师把建议写在纸条上，然后放回练习本。我问老师的唯一一个问题是:“我可以每天早上吃一个鸡蛋吗？如果我不吃饭，我会在数学课上头疼。”老师回答:“吃！”于是我每天吃一个茶叶蛋，这在当时真的是一种奢侈。

虽然一直饿着肚子，但和很多女生一样，一起搬了家，高中的时候心还在绽放。那年我十七岁。是的，十七岁的时候，我有勇气爱上了班里的一个男生。他唱得好，写得好，长得好看，有才华。我太懒了，想吃天鹅肉。高一上半学期我送了他一盒《梁祝》，20块钱，20个茶叶蛋。

高考结束填志愿的那天，我给他写了一封情书。他把他家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上，给了我。我一眼就记住了电话号码。到现在，这十一个数字我都能背下来。他没有回我的信，只是说有什么事我会给他打电话。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最担心的不是等录取通知书，而是等和他的一个电话。我用邻居的座机给他打电话，他家每次接都说他不在家。我相信。第二天又去邻居家打电话，还是不在家，我又信了。过了一天，我还是不在家。直到暑假结束我才明白。他不想接我的电话，人们也不喜欢我。

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告诉我，她不想女儿在别人家门前摔倒，站不起来。我说我不会，然后我就躲在厕所里大哭起来。

我总是幻想自己和他，就像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有一次，我看见一只白蝴蝶飞到他的教室。他的教室在三楼。我仰着脖子，看着这只蝴蝶看了好久，脖子都疼了。我想这只蝴蝶就是我。我飞去找他，眼睛都酸了。不知道是看了太久还是被感动了。

最终，我没有爱上那个男生。但他仍然在我的生活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回首那些年，我会看到一个大太阳，我知道是他，红色的。我还是觉得有喜欢的人很棒，哪怕是暗恋。你会觉得生活从此变得波澜壮阔，一切都和遇见那个人之前不一样了。

很多年后，甚至是今天，我都会梦到他。我总是梦见他来找我，他说喜欢我。我说，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现在太晚了。我不能接受你。我结婚了。每次醒来都觉得开心，又有点难过。

我轻松考上了一所好大学，快乐地度过了大学四年。

感谢钱，是她给的友情教会了我如何与人相处:善待他人，自然接受他人对我的好。就这样建立了多少和谐的关系。

大学四年，最珍贵的是和舍友在一起的时光。我们一起上课下课，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考前突击，一起在宿舍泡脚的时候讨论男生，一起兼职，一起在大街上发治疗脱发的广告。现在大学毕业几年了，有些同学的名字都快忘了，我们还能时不时聚在一起交流养个宝宝的各种心事，吐槽老板的各种恶行。

毕业两年后，我和一个练过散打的男人结婚了。结婚前，我妈问他会不会打我，我说不会，他不但不会打我，甚至还会让我打。他是一个善良体贴的人，对我很好。结婚一年，生了个女儿，两岁。我孝敬公婆，全心照顾孩子，努力工作，与同事相处融洽。我尽量在别人面前轻松明亮，就像一条小溪，清澈浅浅。就像从来没有吃过苦，从来没有被伤害过，也没有故事。

只有我嫁的男人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他没有不喜欢。他说我让他感觉不好。只有他知道，我曾经是一条泥沙俱下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