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丽“雪峰山”

我在贵州农村中学长大。

我爸爸是学语文的,高中两个年级四个班教语文课。不仅如此,因为高中物理老师的缺失,他也是这四个班物理课的尖子。他无所不能。他是校长。下课回到家,他的袖子和裙子上都是白色的粉笔灰,甚至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里也是,像是胡子变白了。

这是一张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照片。

我们住在一个教师宿舍,一个是我父母的,一个是我兄弟姐妹的。我的床在我父亲的书房里。父亲每天晚上在煤油灯下备课到深夜。当他累了的时候,他仍然要写作。怕影响睡眠,把写好的字钉在蚊帐上给我遮阳。有时在半睡半醒的时候,看到宣纸的背面被墨水浸透,棉蚊帐被染成黑色,像昆虫悄悄爬行,又开花,慢慢成形,或实或虚,像山的剪影,像风的形状...

一天晚上,我在一些低语中醒来,透过蚊帐,我看到我父亲有一个客人,赵雪峰,我哥哥的同学,我哥哥也在那里。他们面对面坐着,表情严肃。

这个赵雪峰是湖南的孤儿,在贵州的亲戚家上学。他几乎和我哥一样帅,但他好像一直处于压抑状态,他在释放。我喜欢他洒脱的手势,尤其是他热情地跟我打招呼,认真地跟我说话。这种良好的态度是这个世界能给一个小女孩最好的礼物。父亲经常请他回家吃饭,感觉他比我哥还受重视。在那些漫长的假期里,他留在学校护理学校。父亲会安排一个教室给这些护生讲《诗经》《春秋》《史记》,还有唐诗宋词,他会不遗余力地向他们倾注自己的古典文学情怀和教育。月夜还会引他们到东方迎长月,到宗溪河边,在那里唱歌写诗,夜归。我是最好的倾听者,我一直在偷看赵雪峰。他仰头好像在求上天,微风拂过脸庞,侧脸如雕塑。他们毕业后,我哥去了农村当知青。我听说他去了北京。

父亲又调暗了灯光,煤油灯的灯芯已经被调暗到米粒大小的火苗,但也足以看清他们的脸。

气氛很紧张。

晚上睁开眼睛仔细看,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清晰,连墙上的裂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赵雪峰很瘦,留着长发和胡须,脸颊黝黑凹陷,他完全变了样。我渐渐醒了,但还是装睡,听他们说话。他手里拿着我哥的搪瓷茶缸,白色的水汽飘来飘去。他喝了一大口水,咽了下去...

父亲对弟弟说,你把他送到宗溪河对岸的李家寨去。

父亲拿出手电筒,拿起他的风衣给赵雪峰穿上。哥哥轻轻的拉了一下门,门却不受控制的吱嘎作响。父亲突然停了下来:雪峰,把那些稿子给我留着!

我看见赵雪峰在门口停了一下,但他还是给了他父亲一卷纸。

哥哥和赵雪峰的轻微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房子后面的松林里。隐隐约约,林涛好像一路跟着他们走了,然后从天边扫过…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赵雪峰。在那些孤独而漫长的假期里,我整天看着连接学校和城镇的道路。平坦的道路像布一样铺开,远处偶尔出现一片黑色。我等着他慢慢来...没有,都没有!

我再也没见过赵雪峰。

他走后,父亲每晚抄着那些纸上的诗词,在房里来回踱步,吟诵着“云水无边,夜半无声。”诗意的心是一点点冰冷的梅子血,珍惜永恒的精神才重要...“父亲的情绪和声音感染了我,我感到既激动又难过。

在我离家去上大学之前,我终于有机会问我哥哥关于他的同学赵雪峰的事情,假装不小心想起来了。哥哥高兴地说,他很好。他以前不是给我父亲寄过一本天安门诗集吗?现在,去南方!

庚子年九月,去湖南常德邵阳,从怀化溆浦到穿岩山森林公园,在凤翔瑶寨打卡。原来这个公园,这个瑶寨,就在雪峰山东麓。这座湖南第一大山雪峰山,古称昆仑山,后称会稽山、初山山,宋代称梅山。民国时改名为雪峰山,绵延千里,南接邵阳,北接常德,西接沅陵,东至长沙的益阳、宁乡,在湖南中西部遍地都是。

位于海拔近1.800米的峰顶,脚下峰峦起伏,垂直覆盖着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和各种杉木。我好像回到了家乡。灰云飘,天更阔。岁月的回声依稀可闻。父亲,我的灵魂飞向你。当人类的苦难随着岁月的流动而消失,我会与你重聚!

伸开双臂背在背上,终于呼出了少年时胸中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