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苦难书写的忠贞爱情
他的“书房”是一张“记不清年代”的铁单人床。原来刷的天蓝色油漆已经快脱落了,一看就是锈迹斑斑。
他的“书桌”是用一个月饼盒和一个铁夹把稿纸固定在纸板上切出来的又厚又硬的纸板。他躺下,使劲俯下身,举起双手,左手拿着纸板,右手拿着笔,一笔一笔地写着。
他早就忘记了坐在办公桌前写字的感觉。22年前,他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此后,他的下半身瘫痪,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余生。他也不是作家。他曾是海南省海口市琼山区一名默默无闻的退休教师,直到2005年6月在稿纸上写下第一个字。
但三年后的今天,69岁的瘫痪老人黄守培,已经写出了21000字的长篇自传体小说手稿《野山中的爱情》。
打开这份浅蓝色的手稿。第一页,有一首老人最喜欢的诗人裴多菲的诗——“我愿做一片废墟。在陡峭的岩石上,这种无声的毁灭并不使我后悔...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株绿色的常春藤,沿着我苍凉的额头亲密地攀援上升。”
“我是个废人,像个废人。爱人照顾了我22年,头发都累白了。她不再是绿色的常春藤了。”9月4日,面对来访的记者,黄守培含着泪说,“所以,我想把这部小说送给我的妻子黄秀兰,纪念我们刻骨铭心的爱情。”
黄守培的老家在海南省文昌市潭牛镇三家村。1956年,正在读高二的黄守培因家庭贫困辍学流浪到琼山大坡公社树德大队林场,找了一份挑水浇秧的工作。
就是在这里,黄守培认识了他的妻子,当时林场食堂的炊事员,还有18岁的贫农黄秀兰。
在农场的那些艰难日子里,劳动强度大,黄守培经常吃不饱饭。有一次,他饿得甚至把别人留在桌子上的米粒捡起来,偷偷拿在手里,趁别人不注意,马上往嘴里塞。
这时,厨子黄秀兰偷偷给他端来了半碗米饭和一些萝卜条。在农场的20多名工人中
只有黄寿培爱读书,高中文化,早就吸引了黄秀兰的注意。黄寿培虽然出身地主家庭,但两人却拼命相爱。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是对这对恋人爱情的一系列考验。
1964结束的一天,正在农场干活的黄守培咳出了一口血。黄秀兰给了他自己存的10元,并陪他去县医院检查。
黄寿培被诊断为肺囊肿和肺结核。医生说他的肺里有一个铜币大小的洞。半个月来,他的病情一直在恶化。
绝望的黄守培买了一根绳子,准备深夜在医院卫生间结束自己的生命。第一次他上厕所,有人,第二次有人。他一直折腾到天亮,黄守培突然不想死了。
黄寿培的病并没有使黄秀兰气馁。为了补充黄守培的营养,她天天去砍柴卖钱。此外,黄寿培还利用早年从叔叔那里学到的中草药治疗技巧,为自己开药方。他的病情逐渐好转,最终奇迹般地康复了。
1965年,两个恋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分开。黄秀兰被送回文昌老家铜鼓岭,因为林场清理了他的户口,黄守培也回到了树德大队嘉陵村的米歇尔·普拉蒂尼家。
但两年后,黄秀兰步行110英里来到嘉陵村,找到了黄守培,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讶的决定——嫁给他。
他们去公社登记的时候,因为家庭构成悬殊,没能领结婚证。但他们还是住在一起,四块大石头,上面放一块木板,就成了他们的婚床。
穷夫妻的日子虽然穷,但也很温暖。
黄守培还记得,有一年公社领导下乡视察工作,生产队杀了1只鸡来接待。领导吃剩下的鸡,整个生产队32户,每户给一小块。当时,他正发烧躺在床上,黄秀兰兴奋地跑回家,把“拇指大小”的鸡肉递到丈夫的嘴边。
黄守培,一个有事业心的人,想通过努力学习改变贫穷的命运。65438到0985,45岁的黄寿培在海南参加华南师范大学入学考试,被录取。一年后,他拿到了大学文凭,成为了当地一所农场中学的语文老师。家里的生活开始逐渐改善。
但命运又一次露出了狰狞的面孔。1986年6月的一天,黄守培夫妇上山砍树叶喂羊,不料不慎从1多米高的苦萘树上摔下。随后,黄守培被医院诊断为腰椎骨折、脑震荡。在9个月的时间里,他接受了3次脊椎大手术,成了截瘫患者。
在妻子第一次抱起他的那一刻,男人的自尊心让黄守培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到了晚上,他在枕头下面套了一根绳子绕在脖子上,使劲拉。他的妻子被惊醒,绝望地抱住他,哭着说:“你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请不要离开我。”
果不其然,自从黄守培瘫倒在床后,22年来,黄秀兰从未在别的地方呆过一晚。她一年只有春节回娘家一次,一大早起来给她做饭,当天晚上回来。现在,结了婚的孩子们想在业余时间带母亲去沪杭旅游,但黄秀兰拒绝了。
曾几何时,黄守培因为卧床太久,患上了大面积的褥疮。两条大腿都烂化脓了,深有半寸,他还散发出一股臭味。但他老婆拉开被子,小心翼翼地用棉花擦掉他腿上的脓血。
因为黄守培坐不起来,每次妻子给他擦身,都是把他抱起来,怕撑破他的褥疮,用海绵把他的身体包起来,在床上放一个盆子,双腿跪在床上,一手抱着他,一手给他擦了半个小时。尤其是夏天,她总是又累又汗。
黄守培还记得,有一次,黄秀兰抱着他去洗脚。他突然发现42岁的妻子已经长出了很多白发。他心里感到一阵悲伤。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头发,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老婆20年来待我如天,我无法回报你这份不变的爱。”老人流着泪说:“我只能用余生的全部力量,用这些话来记住这对夫妇共同度过的这段珍贵的经历。”
2005年6月,黄寿培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创作之路”。
写小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一个截瘫老人来说更是不可想象。
黄寿培有一套完整的书写工具。除了稿纸、笔和自制的纸板,床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本《现代汉语词典》。每当他遇到一个没有把握好的单词,他就会伸手到桌子上凭感觉去抓,拖下来查,试图找到一个更合适的单词。
在这张约20×40 cm的纸板上,他划分了两个区域,一个用稿纸写正文,一个做提纲。不满足于小说的一章,黄寿培重写了五遍。
当回忆起过去的艰难岁月时,老人常常感到心碎,甚至泪流满面。而且伴随着心理上的痛苦,还有身体上和肉体上的折磨。
侧躺着,双手高举,以这样固定的姿势写字,不到1个小时,黄守培的手就会麻木无力。有时候,他的上半身甚至像“抹了辣椒油”一样,又肿又痛,但腰部以下,却毫无知觉。他经常大小便失禁,身上总是带着尿壶和一大张卫生纸。
由于过度劳累,他每晚都要写到后半夜,并不断修改。黄寿培相继患上肝炎、胃病、前列腺炎等疾病。妻子多次劝他放弃,他还是坚持。
2007年春节,《野山恋》初稿完成。后来黄寿培又抄得整整齐齐。这份凝聚了老人三年心血的手稿,有20多份,每张图纸都很工整,几乎没有涂改的痕迹。
今年5月,黄守培将手稿交给女儿黄负责打字。1个多月后,小说的电子版终于发布了。一周前,他把小说的电子版寄给了一家出版社,现在正在等待具体的出版日期。
“大家不觉得我可怜。”黄寿培自信地说:“我的书真的达到出版水平了。”
但到目前为止,只有小学文化的妻子黄秀兰还没有完整看过为她写的小说,因为“没有空闲时间”。
送孙子上幼儿园,然后去菜场买菜,回来给黄守培洗身体,翻身,做饭,打扫院子。现在这是黄秀兰的工作。每天只要帮黄守培翻个三四次,22年下来,就是三万多次。
不善言辞的黄秀兰从不认为丈夫是她的累赘。“他很容易伺候。他什么都吃,非常安静。有时候来不及看字迹,我会骂他几句。”老太太嗔怪地说道。
谁家老公又打老婆了,谁家女儿还没出嫁,门前水泥路隔着一根钢筋有多远...这些事情黄守培都很清楚,都是他老婆聊天的时候说的。看电视时,黄寿培遇到没有字幕的节目,也会向普通话不好的妻子解释大意。
有时候,61岁的黄秀兰,偶尔会有一颗童心,和黄寿培玩捉迷藏。“给我打过电话,但我没看见任何人。人都去哪了?”黄寿培笑着指着另一个床尾说:“她从那里站起来,嘲笑我。”
在这个10平方米的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是黄守培的,另一张是黄秀兰和他四岁的孙子睡觉。有些夜晚,睡着的黄秀兰会在外面露手露脚,而正在写作或阅读的黄守培则伸出早已准备好的长杆,轻轻地给妻子盖被子。?
爱与苦难写作